孤立
		
		
		
		    
孤立
    知凛的寝室里,那些曾经堆叠在角落、包装精美的“礼物”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空气中残存的,只有一种无形的、更加粘稠的凝滞。    取而代之的,是温妍桌上时不时出现的、包装精致得过分的进口零食盒,或是品牌小众却价格不菲的点心礼篮。温妍总是很大方,?拆开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包装,热情地招呼着另外两个室友分享。    “来来来,张翊渊刚让人送来的,这个牌子的松露巧克力超难买到的!?尝尝!”温妍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被优待后的愉悦,清脆地在寝室里回荡。    知凛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那片“其乐融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纸张的触感冰凉而粗糙。?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快的咀嚼声、对零食口感的惊叹声、以及温妍兴致勃勃地讲述张翊渊如何“贴心”、“有门路”的只言片语。    一种强烈的、钝重的困惑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知凛的心口。    为什么?    为什么温妍可以这么自然地接受、享受,甚至带着一点炫耀?    为什么张翊渊那些让她感到窒息和恶意的“好意”,在别人那里就能变成社交场上的润滑剂和被羡慕的资本?    为什么别人都能在这些带着目的性的周旋里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而她自己,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反抗,都像掉进了布满尖刺的陷阱,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只落得“精神病”、“难搞”的标签,和一份被当成武器的诊断证明。    她好像天生就掌握不好与他人、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尺度。总是把事情搞砸,把自己搞得更狼狈,把局面推向更糟的境地。?一团糟。?永远都是一团糟。    更明显的改变是,温妍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臂,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或者去上课了。?她们三人开始默契地同进同出,走路时形成一个小小的、紧密的圈子,?知凛则被无形地排除在外。    她成了寝室里沉默的孤岛。    有时,她走到寝室门口,手刚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就能清晰地捕捉到门内刻意压低的、却因兴奋而显得有些尖锐的窃窃私语。?“张翊渊…”、“送的那个…”、“温妍运气真好…”、“精神病…”    “精神病”这个词,像细小的冰碴,猝不及防地刺进她的耳膜。    然而,只要她拧动门锁,推门进去——    那低语声就会像被骤然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空气瞬间凝固。    温妍和那两个室友会同时停下嘴里的话头、手中的动作,?或低头假装专注书本,或迅速切换话题,聊起天气或者作业。?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默契,?在她们之间弥漫开。    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跟她打招呼。    那瞬间的寂静和回避,比任何直接的嘲讽都更清晰地在她和她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墙。    知凛不再试图融入。?她学会了在她们回来前离开,在她们熟睡后回来。?她沉默地踩着她们笑声的尾声走进教室,坐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她去食堂,总是选择无人角落的单人座位。?在图书馆,她也只找那些僻静的、光线昏暗的藏书区。    独来独往。    她开始习惯这种状态。?习惯接受自己作为一个“隐形人”的命运。?仿佛她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一种透明的属性,让她得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声无息地存在、移动,却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惊扰任何人。    这或许也是一种保护。?一种用彻底消失来对抗被伤害、被审视、被利用的方式。?即使代价是永恒的孤寂。    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那份被锁在抽屉最深处的诊断证明,?像一块永不熄灭的、冰冷的烙铁,?在她心底深处,?持续散发着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