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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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栖居 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里正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周韵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只青瓷杯，正笑着听母亲说话。茶几上摊着几个精致的纸盒——稻香村的点心匣子、全聚德的真空烤鸭、还有一盒包装考究的京华茶叶，一看就是特意带给爸妈的伴手礼。 “之薇回来啦。”周韵抬头，冲我温温柔柔地笑。 “嗯，刚和肖斌吃完饭。”我弯腰换鞋，余光瞥见之轩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客厅，手里握着手机，肩线笔直得像一把刀。 “正好，快过来尝尝周韵带的点心。”母亲招手，“这个山楂锅盔很好吃，酸甜适中。” 我走过去，捏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酥皮在齿间簌簌碎裂，内馅的山楂泥酸中带甜，确实开胃。周韵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点期待："合口味吗？" "好吃。"我点头，"谢谢周韵姐。" "喜欢就好。"她笑得更舒展了，"我还怕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点心。" "之薇小时候可挑嘴了。"父亲放下报纸插话，"倒是之轩，除了不吃葱，其他没什么忌口。" 之轩这才转过身，表情淡淡的："现在葱也吃了。" "你哥现在可讲究了。"母亲接过话茬，眼里带着调侃，"在伦敦养成了喝下午茶的习惯，回来还嫌家里的龙井不够醇。" "那下次我托同事带些正山小种。"周韵自然地接话，手指轻轻搭上之轩的手腕，"你不是喜欢那个烟熏味吗？" 之轩“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我，又迅速移开。他的手腕微微一动，但最终没有抽离周韵的触碰。 周韵眼睛弯起来，声音清润，“对了，之薇是在金杜实习对吧？明天是不是也要上班了？” “对，初八正式复工。”我抿了口茶，普洱的陈香在舌尖化开，“就在环球金融中心，离哥的公司很近。” “有多近？”周韵好奇地问。 “五分钟。”之轩接过话，语气平静，“摩根在上海中心，金杜在环球，过个天桥就到。” “那真方便。”周韵笑道，“你们中午还能约个饭。” “金融民工哪来的午休。”我半开玩笑地说。 母亲突然倾身向前：“你们俩住的地方定了吗？”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之轩先开口：“公司给我安排了临时的酒店式公寓，在国金附近，走路十分钟。” “那周韵呢？”母亲转向周韵。 “我先住公司协议价的酒店，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周韵自然地回答，“反正我经常出差，不急。” 母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之轩，你那公寓不能住两个人吗？” 之轩的杯子轻轻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嗒”。 “公寓是单人套间，太小。”他的语气平稳得像在分析财报，“而且周韵喜欢安静，我加班回来晚，会吵到她。” 周韵笑着接话：“是啊阿姨，我们俩作息不一样，分开住反而方便。” 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看向我：“之薇，你那套小公寓还住得惯吗？要不要搬回家？”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一紧。那套位于滨江的公寓是父母在我实习时买的，两室一厅，步行到金杜只要十分钟——正对上海中心，和之轩的新公寓只隔一条银城中路。 “住得挺好的呀。”我故作轻松，“上班近，还能自己练练做饭。” “你还会做饭了？”父亲挑眉，一脸不信。 “煮泡面加鸡蛋算吗？”我吐了吐舌头。 大家都笑了，连之轩的嘴角也微微扬起。只是他的笑意没到眼底，目光扫过我时，像一片雪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的凉。 “对了。”周韵突然想起什么，“肖斌的律所是不是在静安？听说那边很热闹。” “嗯，他在恒隆广场。”我低头看了眼手机，肖斌刚发来消息说明天来接我下班，“他自己住在静安嘉里中心，上班就五分钟，比我还近。” “静安好啊，生活方便。”母亲点头，“就是离你远了点。” “还好。”我随口应道，“地铁二号线直达，半小时也能到。” 之轩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打，节奏稳定得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对了。”周韵转向之轩，“我明天要去静安寺那边见客户，能借你车吗？听说上海打车很难。” “我送你。”之轩说，“明天我去完公司就没事了。” “不用麻烦。”周韵柔声道，“你刚入职，肯定很忙。” 之轩摇头：“不麻烦。” 他们的对话平常得像任何一对情侣，却让我胃部泛起一阵酸涩。我低头玩着手机，肖斌的消息刚好跳出来：「明晚有空吗？一起吃晚饭。」 我回复：「好。」 抬头时，发现之轩正看着我。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水，平静得让人心慌。我们隔着茶几对视一秒，又同时移开视线。 “时间不早了。”父亲起身，“明天都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大家各自散去。我上楼时，听见周韵在客房门口轻声问之轩：“你明天几点出门？” “七点半。” “那一起吃早餐？” “好。”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吵醒什么似的。我加快脚步，拐进走廊尽头的卧室，关上门，把自己扔进床铺。 窗外，陆家嘴的灯光依旧璀璨如星。我盯着天花板，想起之轩公寓的地址——银城中路，步行到我的住处只要八分钟。而肖斌在静安，隔着一整条二号线。 这个念头像一粒火星，烫得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