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百六十一、 看门的小厮跟着鹿语阶多年,迎来送往的,这双眼睛看贵人最是清楚,光是看到那枚乌星玉的玉佩便知晓此人身份不凡,这才匆匆让伙伴去请大人,然而在听见那句“太傅大人”时,才发现自己这看人的本事还是不到家。 寻歌看着鹿语阶,倒也没有急着收伞进屋,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许久,这才道:“我就说今日天气好,风也好,适合见故人。” 明明今日因为有雨,那太阳晒得人又闷又热,哪里会是个好天气? “只是不知老师怎么来了永州?”寻歌上前收了伞,小厮眼疾手快地替她接过,随机又听前者道,“那虎儿随便找一个避雨处给他休息,今日已经吃够了,可别惯着他。” 哪个虎儿? 小厮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和门口那只驮着书箱的毛驴对上了眼。 那毛驴似乎看出来他眼里的不解和疑惑,愤愤不满地踏了踏前蹄。 “陛下所托,这才奉旨前来就任。” “我还以为,老师早就写好《乞骨书》,准备回家种奶沙枣子去了。” 鹿语阶捋着胡子笑而不语,与寻歌并肩行在廊下:“要说想退休哪里比得过你,陛下说封你一个官,替他云游天下记录奇闻异事,不过是舍不得你跑了,想法子给你找些事做罢了。” “陛下倒是好谋算,搞得我那会儿手足无措稀里糊涂答应下来,如今再看,反倒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这段时间都去哪儿玩了?” “玩?老师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一直在帮着陛下做事呀。”寻歌嘴角带着笑意道,“去年年初,我去了一趟南疆,逛了逛他们所谓的迷魂瘴。” “那瘴气凶险如何?” “依旧如初,但风过时还是有些摇摆,蠢蠢欲动,总得找块石头挡着,免得吹到了大齐境内。” “那毒虫可还肆虐?” “一场冬杀后,死伤大半,蛰伏的虫儿还没力气苏醒。” “百姓生活如何?” “大齐将士不敢忘责。” 鹿语阶似乎很是满意寻歌这次的南疆之行,又问起后面的经历,寻歌只道从南疆回来后,原想着回江南吃一吃怀念多日的莲子菱角鱼羹。 “可惜中途遇上了流匪,缠斗多日,一时耽搁了时间,绕了远,不过运气倒好,得了一碗面皮汤暖身子。”寻歌说着叹惋地摇着头道,“那逆贼当真无情狠厉,一场火,不知烧了多少春秋。” “那火烧山是小,烧人是大。” “是吗,可惜了,不知那火烧了多少日,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不过一夜便都熄了。” “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好妖异一场火。” “后来呢,这么长一段时期,你又去了何处?” 两人落座,便有人端上安神的热茶,寻歌看着茶盏里扶着的洛神花,莞尔一笑:“老师倒还记着我夜里不安睡,特地为我备了这洛神花。” “也不知怎么,来永州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仙人端着一盏茶请我饮下,我接过茶盏揭开一看,没有茶水,只有满满一盏的洛神花。”鹿语阶轻声道,“我醒来后想着此梦大概意有所指,便备了一些晒干的花茶来。” “还是个关心人的好神仙,可巧我身上的洛神花都用完了,等走时免不得向老师要一些。” “你唯有挑灯夜读,或者刚赴任处理公务,脑子静不下来时才会睡不着,得靠着洛神花入眠,如今陛下放你世间云游,本该逍遥自在,为何又得靠了这洛神花。” 这次寻歌的话没有出口,她抿着唇,指腹轻轻落在茶盏盖子上。 “你此番又去了何处?” “北夷。” “北夷何处?” “王城。” “目的为何?” “瞧见,一位故人。” “路上结交的文人墨客,还是无意间相识的贩夫走卒,亦或者几面之缘的商人?” “……老师可还记着,那曾经与安王交好,后来回乡探亲途中被人截杀,尸骨无存的,柳永裕。” “记着,我还记得与他同一批的,有一个姓杜的,也是个好苗子,结果那人却连官都不要,说是放不下家中老母,要回去侍奉终老,结果就这么人间蒸发了。”鹿语阶说着,忽而想起来自己偏了话题,忙转过话头,“那柳永裕本是那批人中的前十,又受了赵丞相举荐,还与安王交好,本该平步青云,却……唉。” 鹿语阶实在惜才,说着还是不由得叹息几声,可叹着叹着,忽而又察觉到几分不对,抬起头看向寻歌:“那柳永裕不是应该死了吗?” “咚!” 屋外一声轻响将颜子衿惊醒,她揉了揉眼角,发现自己不知怎得居然在书桌前睡着了。 披衣起身走到窗边,俯身看去,原来是放在池边石头上,用来舀水的葫芦瓢被秋雀给撞倒在水中。 想着此事也不急,葫芦瓢也沉不下底,明日再让木檀她们拾捡也好。 大抵是隐约有了凉意,夜里的风也有些令人发寒,颜子衿也久待不下去,时辰不早,想着是时候去休息,毕竟昨儿秦夫人说今天要去清平观上香,得早早动身才行。 颜子衿自然是要同去,这么一想,也不多耽搁,拿了烛台准备回卧房。 指尖掠过桌面,又停在了翻开的书页上,颜淮之前替她批注整理的《云霞游记》,兜兜转转这么久过去,竟然到了现在颜子衿才有机会认真翻阅。 有些不舍错过颜淮亲自批注的字句,颜子衿瞧得认真,却忘了白日里惦记着女工,没有午睡,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一时难以抵挡,便撑着脑袋在桌前打起了瞌睡。 盯着书上那细细解释标注的字迹,颜子衿有些恍惚失神,随后又忙清醒,拿了书签标记好今晚看到何处,这才回到卧房。 床上摆着簸箕,里面放着一个还没绣好的印袋,颜淮还没离开前,不知怎的忽地要颜子衿为他绣一个印袋,还煞有介事地特地说了大小。 颜子衿见这袋子大小,不像是用来装他平时用的私印,而他的官印又是一直放在匣子里,不怎么轻易拿出。 心中不解,问颜淮他又不肯告知她,只说让颜子衿绣着,等他回来后颜子衿就知道用处了。 颜淮这瞒着自己,颜子衿心里自觉得不满,但想着他远赴前线,不好为了这事儿与他闹别扭,让他分心,只得应了。 拿起那印袋比划了一番,颜子衿只是裁了大小,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花样,毕竟不知道用途,要是绣得太繁复,或者太简朴,岂不是又得重做才行。 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有决断,打算等随母亲去了清平观回来,说不定见观中明韵清净,花鸟草木自然宁和,便一下子就有了结果呢。 这么一想,颜子衿也不再为此发愁,免得明日早起无精打采,忙收拾好东西,灭了蜡烛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