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偶遇

    

综艺偶遇



    巡演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像一串被线绷紧的珠子,滚动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在结束第六个城市的巡演后,正好到了安城。

    好不容易挤出几天空档,团队为迟叛接下了一档名为《烟火旅居记》的综艺邀约。这档节目如今火得一塌糊涂,邀请嘉宾在不同城市旅居,探寻当地美食,体验市井生活,凭着真实治愈的风格圈粉无数。

    本来以迟叛的咖位是还摸不到这档综艺资源的,但是正好有位艺人塌房了,并且迟叛这段时间的巡演让她的流量上了一个档次,节目组姿态放得很低,算是邀请她来救场。

    对迟叛而言,这倒是个难得的放松机会。不用面对舞台下汹涌的人潮,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准备开唱,只需要慢下来,去感受一座城市的气息,尝尝街头巷尾的味道,听起来就挺惬意。

    节目组这次选定的拍摄地是   安城,一座既有历史底蕴又不失现代活力的南方都市。迟叛抵达安城的时候,正是清晨。安城的晨雾还没散尽,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凉意,钻进老巷深处。迟叛拖着行李箱站在白墙黛瓦的院门前,看着门楣上缠绕的青藤,忽然觉得这趟综艺邀约或许真能让她喘口气。毕竟刚结束北泉那场掀翻大棚的巡演不久,她的嗓子还带着点未散的沙哑。

    “迟老师,里面请。”导演搓着手迎上来,这位以拍生活纪实片出名的张导,此刻眼里的兴奋藏不住,“其他老师估计也快到了,您先进屋歇歇。”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老井泛着幽光,井台边的青苔洇着水迹。迟叛刚把行李箱放在廊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轻得像落雪。

    回头的瞬间,她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连带着滚轮都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视线撞进晨光里那抹素色身影时,瞳孔骤然缩了缩,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那点震惊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   眉头下意识地拧起,唇线绷得笔直,连下颌线都比平时更锋利几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确认   “是不是我看错了”。可没等那股子不可置信漫到眼底,她眼角的弧度又悄悄软了软,像是突然被投进颗小石子,漾开点细碎的波澜。

    喉间几不可闻地溢出半声气音,带着点被撞破心思的仓促,又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她很快松开紧攥的拉杆,指尖在布料上蹭了蹭,才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只是那点故作镇定的尾音里,终究xiele点藏不住的微微惊喜。

    早就在院子里布置好的隐藏摄像头把她的神态记录了下来。

    唐穆清就那样静静立在在晨光漫进来的院子口,像一幅刚晕染开的水墨画。米白色针织开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袖口随意卷到肘弯,露出的手腕细瘦却不羸弱,皮肤在光线下透着玉般的莹润。长发用根素银簪子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颈侧,被风一吹,轻轻扫过她线条柔和的下颌。和她在慈善晚宴上那身清冷的礼服造型判若两人。

    迟叛没掩饰住明晃晃的惊艳,随后反应过来,她轻咳了一声。

    “唐老师?”迟叛挑眉,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影后。圈内都说唐穆清除了电影首映礼从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更别说这种需要围着灶台转的综艺。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唐穆清出道十八年第一次参加综艺。

    脸上未施粉黛,干净得能看清细浅的绒毛,平日里荧幕上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冷,此刻被晨光滤去了锋芒,只剩下温润的疏离。她站在那里,没说话时,像浸在晨露里的玉兰,连呼吸都带着点清浅的凉意;可当目光落在院角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上时,眼尾忽然弯起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冰雪初融时,枝头悄悄探出的第一缕春意。

    “迟老师,好久不见。”   她开口时,声音比在慈善晚宴上听到的要低柔自然些,带着点晨间未散的微哑,目光从桂花树移开,落在迟叛身上,平静无波的眼底像是落了点碎光,眼尾漾开点浅淡的笑意,“这树有些年头了。”

    两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拉杆箱滚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周翊穿着件亮黄色冲锋衣,背着个比他人还宽的登山包,像阵旋风似的闯进来,冲锋衣上印着的电影《边境线》logo   还带着新料的光泽   ——   那部让他拿下华表奖最佳男主角的硬汉之作,至今仍是军警题材的标杆。可此刻他摘下墨镜,露出双笑成月牙的眼睛,冲院里人嚷嚷:“哟,来早了!唐老师好,迟老师好!我周翊,多多指教!”那股子爽利劲儿,倒比荧幕上少了三分戾气,多了七分孩子气。

    紧随其后的杨晓味踩着马丁靴进来,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帆布包上挂满了各地美食节的徽章。作为全平台粉丝破亿的美食博主,她的   “晓味探店”   系列视频播放量常年霸榜,连米其林三星主厨都曾特邀她去后厨拍摄。“可算到了!”   她把包往石桌上一墩,拉链   “刺啦”   拉开,露出里面贴着荧光贴的笔记本,“安城犄角旮旯的老字号全在这儿了,从光绪年间的茶铺到巷尾摆摊的糖画,保证三天不重样!”   说着突然捂住嘴,看见唐穆清时眼睛瞪得溜圆,快步上前鞠了半躬:“唐老师!我是您的死忠粉!《春潮》里您摔碎体温计那段,我逐帧拉片学了整整一周!”   话音刚落,唐穆清刚笑着和她握完手,她猛地转过身,视线落在迟叛身上,刚才还带着点拘谨的眼神瞬间亮得像落满了星星。“迟老师!”   杨晓味往前凑了两步,帆布包上的徽章叮当作响,“我跟您说,您北泉那场巡演我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   她激动地比划着,“白马踏霞那一段,我截图做了手机壁纸!还有您唱《沙丘的童谣》时,尾音里那点颤音,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拿出手机,壁纸还真是迟叛白马踏霞的那一幕。

    她伸手从包里翻出个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存根,边角都磨卷了:“我托西北的粉丝帮我抢的票,虽然没能到现场,但看直播的时候,我对着屏幕喊破了嗓子!您穿着哈萨族长袍唱《毡房夜歌》那段,美得像从史诗里走出来的!”   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迟老师,我平时探店都特淡定,一见到您就控制不住了……   主要是您那嗓子,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谢谢你的喜欢,我看过几期晓味探店,很有意思。”   迟叛的声音比舞台上低一些,尾音里带着点晨起未散的沙哑,却更添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迟叛笑着握手,抬手时,腕间的银链滑到肘弯,露出半截被阳光晒成蜜色的皮肤。杨晓味这才看清,她脸上果然没施粉黛,连毛孔都细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鼻尖沾着点细碎的绒毛,被晨光镀上层金芒。

    眉骨高挺,眼窝比镜头里更深邃些,瞳仁是纯粹的黑,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像只刚睡醒的小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野。鼻梁高得恰到好处,鼻尖微微下勾,唇线清晰得像用墨笔描过,唇角噙着笑时,能看见犬齿尖尖的弧度。最惊人的是那双眼,明明刚才还带着点疏离的冷,此刻弯起来,眼底就像落了星子,连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都跟着柔和起来。

    杨晓味握着她的手,只觉指腹带着点薄茧   ——   大约是常年练琴磨出来的,却并不粗糙,反带着点温热的力度。迟叛的指尖轻轻回握了一下,那瞬间,杨晓味甚至能看清她眉峰处那颗极淡的小痣,像被风沙偶然吹落在美玉上的星点。

    我的妈呀!

    瞬间放大的美貌让杨晓味有一瞬间的屏息,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好友为什么是迟叛梦女了。

    又有人来了。

    陈语绫抱着只绣着小熊的抱枕站在门槛上,鹅黄色卫衣衬得她脸颊粉嘟嘟的   ——   这位去年凭借《青藤日记》里的乖乖女角色横扫各大电影节新人奖的小花,如今正是资本力捧的对象,待播剧里三部都是一番女主。“迟老师!”   她看见迟叛就眼睛发亮,声音甜得像浸了蜜,走到近前才发现唐穆清也在,连忙欠身问好,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唐老师好,我特别喜欢您演的《雾中灯火》。”

    “语绫?你也来了?”   迟叛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拉杆。

    正说着,院外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李鹤年老爷子穿着定制中山装,胸前别着枚襟章,手里龙头拐杖的雕纹在晨光里泛着包浆   ——   这位三夺金马奖、两拿金像奖的老戏骨,圈内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喊声   “鹤老”,连导演组都特意在院子里加了防滑垫。   “让各位久等了。”   他声音洪亮如钟,目光扫过其他人微微颔首,看见唐穆清却停了停:“穆清也在?上次见还是你拿影后的庆功宴。”   “李老师您折煞我了。”   唐穆清连忙上前扶他,这位手握三座影后奖杯、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提名的大满贯得主,此刻却像个听话的学生,“您的《百年孤独》话剧我追了五场,每回都有新感悟。”   杨晓味趁机掏出手机:“能合张影吗?我奶奶是您的影迷,床头还摆着您年轻时的海报呢!”   周翊也凑过来,胳膊肘不小心撞翻了石桌上的空瓶,忙不迭扶起来,倒引得老爷子笑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拍武打戏时还热闹。”

    迟叛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场面,忽然觉得这档综艺倒像场奇妙的拼盘   ——   有横扫奖项的影后影帝,有顶流歌手和实力派演员,连美食博主都带着破圈的流量,倒比她的演唱会后台还要热闹几分。

    一行人穿过爬满青藤的回廊,走进堂屋。老式八仙桌被擦得锃亮,条案上摆着只青瓷花瓶,插着两枝刚折的桂花。张导搬来张竹椅请李鹤年坐了上首,自己则拎着个文件夹站在旁边,像个等着开课的学生。

    “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   张导cue了一下流程。

    李鹤年先开了口,拐杖往地上轻轻一顿,“我李鹤年,拍了一辈子戏,别的不会,烧菜还算有点心得。在这儿,我就是个爱琢磨菜谱的老头子。”

    唐穆清坐在李鹤年左手边的太师椅上,米白色针织开衫衬得她气质愈发温润。“大家好,我是唐穆清。”   她语速平缓,目光扫过众人时微微颔首,“第一次参加综艺,可能有些拘谨,还请各位多担待。”   这位手握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国内影后奖杯的大满贯得主,家喻户晓国民度超高的女明星,说起话来竟带着点客气的疏离,反倒让周翊他们更不敢放肆。

    “该我了该我了!”   周翊立刻从条凳上弹起来,亮黄色冲锋衣在昏暗的堂屋里格外打眼,“我周翊,演硬汉的,但生活里特随和!”   他拍着胸脯,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华表奖最佳男主那个头衔就不说了,在这儿我就是个会劈柴会扛米的壮劳力,有重活尽管找我!”

    杨晓味掏出笔记本飞快地记着,轮到自己时推了推眼镜:“全平台美食博主杨晓味,粉丝数就不说了,反正你们想吃啥我都门儿清!”   她晃了晃手里的本子,“安城百年老字号的老板,一半都认识我,保证三天带你们吃成当地人!”   作为唯一能让米其林主厨亲自下厨招待的博主,她这话倒没半分夸张。

    陈语绫捏着衣角站起来,鹅黄色卫衣衬得她像株刚抽芽的柳树:“我是陈语绫,去年拿了几个新人奖,还在学习阶段。”   她偷偷看了眼迟叛,声音软乎乎的,“平时不太会做饭,但我会洗碗!保证洗得比盘子还亮!”   这位被业内称为   “灵气小花”   的新晋演员,此刻倒比在片场试镜时紧张得多。

    最后轮到迟叛。她靠在门框上没动,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腕间的银链:“迟叛,唱歌的。”   她顿了顿,看着李鹤年笑了笑,“以前在孤儿院烧过土灶,煮粥烙饼还行,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复杂的就不会了。”   话虽谦虚,可谁都记得她巡演时,单场票房破纪录的盛况,更别提北泉巡演的热度,那可是全国轰动的破圈。

    李鹤年闻言,拐杖往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稳的笃笃声,浑浊却有神的眼睛里漾开笑意:“小迟这话说得太谦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声音里带着老辈人特有的宽厚,“北泉那场巡演,我在电视上看了全程。白马踏霞那一幕,还有你唱《沙丘的童谣》时,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劲儿,可不是一般歌手能有的。”   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老戏骨,此刻提起那盛况,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赞叹,“我早年拍《戈壁枪声》时在北泉待过半年,那地方的风沙烈,人心却热,你把那份热唱出来了。”

    周翊在一旁连连点头,亮黄色冲锋衣随着动作晃得人眼晕:“可不是嘛!迟老师您那嗓子,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我跟我妈看直播的时候,老太太指着屏幕非得让我打听您下次巡演的时间。”

    杨晓味也跟着附和,手里的笔记本都快戳到自己脸上:“北泉那场的舞台设计绝了!把民俗元素和现代灯光结合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您穿哈萨族长袍唱《毡房夜歌》时,镜头扫过台下牧民举着的马头琴,那画面看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   这哪是演唱会啊,分明是把家乡的魂都唱活了!”

    陈语绫捏着衣角,小声却认真地补充:“我可是迟老师多年粉丝了。”

    唐穆清没说话,只是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搭在膝盖上。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唯有在听到   “眼睛里有光”   时,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掠过迟叛被阳光晒得微红的眼角,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

    李鹤年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向迟叛的眼神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欣赏:“能把根扎在故土里,又能把这份情唱给天下人听,这才是真本事。”

    迟叛被这阵仗夸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耳尖在晨光里泛出点薄红。“各位太抬举我了,”   她笑着岔开话题,“比起唱歌,我现在更关心中午吃什么   ——   煮粥烙饼可填不饱周老师这体格。”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起来,周翊拍着胸脯嚷嚷:“我不挑!能吃就行!”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像被风吹散的晨雾。

    张导见人齐了,赶紧把大家往屋里引:“咱们先分配房间,然后今天的任务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午饭先由李鹤年,杨晓味,周翊负责,剩下三位女士先收拾房间。

    原本是李鹤年周翊一间房,杨晓味陈语绫一间,唐穆清迟叛一间,也不算是一间房,都是套间分了两间房。

    分配房间时,陈语绫抱着抱枕跟在迟叛身后,像只黏人的小尾巴。“迟老师,西厢房那间带飘窗的能不能留给我?”   她仰着小脸,杏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我保证晚上不玩手机,绝不打扰您休息。”

    迟叛刚要应声,就见张导拿着房型图追过来:“语绫啊,原本安排你跟晓味住南厢房的,那边采光好。”

    “我想跟迟老师学唱歌!”   陈语绫立刻改口,抱着抱枕的手紧了紧,迟叛看着她卫衣上绣的小熊被挤得变了形,终究没忍住笑:“不行,不过你可以经常来串门。”

    陈语绫瞬间笑成朵太阳花,抱着抱枕就往西厢房冲,路过唐穆清时还不忘甜甜喊了声   “唐老师好”——   这位刚提名金影奖的新生代小花,在前辈面前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

    陈语绫先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她东西少,收得快,收完就跑到迟叛房间了。她趴在飘窗上看迟叛整理行李。见她从包里翻出个磨损严重的旧相册,忍不住凑过去:“这是长福孤儿院吗?”   照片里的迟叛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沙枣树下,身后跟着群小萝卜头。

    “嗯,”   迟叛指尖划过照片里院长阿嫲的笑脸,“去年回去翻修时找出来的。”

    陈语绫探进半个脑袋:“这是长福孤儿院的沙枣树吧?我在MV里见过!”   照片里的沙枣树枝繁叶茂,树下的小迟叛正踮脚够枝头的果实,院长阿嫲在旁边笑着扶她。

    “比现在矮半截,”   迟叛指尖划过照片边缘,“去年回去时,树干得两人合抱。”

    收拾妥当后,一群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李鹤年手里拄着拐杖笑:“我跟小翊住这屋正好,套间带个小厨房,能煮点夜宵。”   周翊正举着手机拍厢房的雕花窗棂,听见这话立刻回头:“鹤老您放心,脏活累活我包了!”   这位刚拿百花奖最佳男配的实力派,此刻活像个要表现的新兵,手里还举着个剥了一半的蒜:“鹤老,您给说说《戈壁枪声》里那段策马戏,是真骑还是用的替身?”   这位刚凭《烈焰》拿下百花奖最佳男配的实力派,此刻像个求经的学生。

    李鹤年敲了敲他的手背:“当年拍外景哪有替身?摔断两根肋骨也要接着拍。”   说着往锅里撒了把葱花,“去把那盘臭鳜鱼端过来,这可是我跟安城老师傅学的独门手艺

    杨晓味已经把她的美食攻略摊开,指着其中一页说:“今天中午咱们做安城名菜——臭鳜鱼!还有胡适一品锅,再来个毛豆腐!”

    “等等,毛豆腐?”周翊皱起眉,“那玩意儿能吃吗?”

    “你懂什么!”杨晓味拍了下他的胳膊,“这是安城特色!外酥里嫩,蘸着辣椒酱绝了!”

    李鹤年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拌嘴,忽然开口:“我年轻时在安城待过几年,会做臭鳜鱼,我来掌勺。”

    “太好了!”杨晓味立刻把菜谱推过去,“那我负责买菜!谁跟我去?”

    “我去我去!”周翊立刻举手,“正好认认路,下午好带大家找好吃的。”

    陈语绫也站起来:“我也去吧,帮着拎东西。”

    剩下的人自然要留在家里收拾。唐穆清被分配到清洗灶台,她蹲在老灶前,手指抚过黢黑的灶膛,忽然转头问迟叛:“你会烧这种灶吗?”

    “小时候在孤儿院烧过。”迟叛拿起旁边的柴禾,塞进灶膛,“冬天要烧热水,就靠这个。”说着划了根火柴递进去,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尾发红。

    迟叛去搬柴,回来的时候被唐穆清的动作惊到   ——   这位三料影后正蹲在老灶前,用铁丝球仔细擦着黢黑的灶膛,素净的侧脸沾了点灰也不在意。

    “唐老师连这个都懂?”   迟叛看着火光。

    “拍《山居岁月》时学的,”   唐穆清直起身,指尖划过灶沿的裂纹,“那时候在山里住了三个月,每天都得烧这种灶。”

    迟叛忽然想起这部让她横扫国际电影节的文艺片,《山居岁月》时,有场切菜的戏被影评人夸   “带着生活的呼吸感”。

    等周翊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时,院子里已经飘起香味。陈语绫东西少,先一步回来。李鹤年正站在灶台前颠勺,唐穆清在旁边递调料,动作竟意外默契。迟叛坐在井边择菜切菜,看她拿刀的姿势——指尖抵着刀背,手腕轻轻一转,豆角就被切成均匀的小段。

    “迟老师,您什么都会啊。”陈语绫由衷感叹。

    “在孤儿院练出来的。”迟叛头也不抬,“那时候院长阿嫲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大孩子就得学着做饭。”

    “我也试试!”   陈语绫洗了手,摩拳擦掌。

    迟叛继续坐在井边择菜,看陈语绫拿着刀比划半天,豆角还是切得长短不一,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抵着刀背,匀速下切。”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陈语绫脸一红,连刀都差点拿不稳。

    杨晓味举着桂花糕跑进来时,正撞见这幕,立刻举着手机偷拍:“这画面能上热搜!歌手教小花切菜,歌手教小花拿刀!”   周翊凑过来看,被她一巴掌拍开:“别挡着!这可是粉丝想看的名场面!

    正拍完,杨晓味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举着个油纸包:“快看我买到了什么!安城老字号的桂花糕!刚出炉的!”她把纸包往石桌上一放,一股甜香立刻漫开来。

    周翊伸手就想去拿,被杨晓味拍开:“洗手去!刚买完菜一身灰!”

    等一桌菜摆齐时,夕阳正透过桂花树的缝隙洒下来。臭鳜鱼泛着油光,胡适一品锅冒着热气,毛豆腐码在白瓷盘里,旁边还放着碟鲜红的辣椒酱。李鹤年老爷子开了瓶自己带来的米酒,给每个人倒了小半杯。

    “来,”他举起杯子,“为了这缘分,干杯。”

    米酒带着点桂花的甜,滑入喉咙时暖暖的。迟叛看着对面的唐穆清,她正用小勺舀起一块毛豆腐,蘸了点辣椒酱,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眼里露出点惊讶:“味道不错。”

    “是吧!”杨晓味立刻接话,“这可是安城一绝,一般人还接受不了呢。”

    周翊吃得最欢,嘴里塞着鱼rou含糊不清地说:“下次咱们去拍那个百年馄饨摊吧?晓味攻略上标了三颗星呢!”

    “何止!”杨晓味翻出笔记本,“明天我带你们去吃早茶,那家的蟹黄汤包,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汤!”

    陈语绫小口喝着汤,忽然看向迟叛:“迟老师,您什么时候给我签名啊?”

    “吃完饭给你签。”   迟叛夹起的臭鳜鱼在碗沿轻轻一磕,鱼rou颤巍巍滑进瓷盘,她忽然抬眼,“对了,芭莎那组片子发了?反响如何?”

    陈语绫立刻直起身子,鹅黄色卫衣的领口蹭到迟叛的肩头:“发了!评论区都炸了!”   她比划着手机屏幕的样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大家说我终于摆脱乖乖女标签了,那个叼着烟的侧影被截了无数动图,都说‘陈语绫居然有这种反差感’,还有人扒出是您指导的,说‘不愧是迟老师手把手教的’。”

    迟叛刚夹起的笋干悬在半空,眉峰微挑:“可别往我身上揽,我只教了你怎么让指尖的烟斜成三十度,没教你吞云吐雾。”   她放下筷子时,银链在腕间滑出细碎的响,“真抽起来,你那嗓子可扛不住。”

    旁边的唐穆清正用小勺舀着一品锅的汤,闻言动作顿了顿。青瓷小勺在碗沿轻轻一磕,她抬眼时,目光恰好落在迟叛交叠的手上   ——   指腹泛着点薄茧,是常年弹琴磨出的痕迹,指尖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都透着清爽,半点烟味也无。她垂下眼帘,把一勺温热的汤送进嘴里,喉间泛起极淡的暖意。

    夜色漫上来时,竹椅在青石板上摆成圈。李鹤年的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声,讲起当年拍《戈壁枪声》时,如何在零下三十度的外景地啃冻馒头,唐穆清坐在旁边,偶尔补充一两句   “那场戏的风雪是真的”“导演为了真实感,让我们在雪地里躺了整整一夜”,声音轻得像落雪。

    周翊和杨晓味正为   “明天先去吃蟹黄汤包还是百年馄饨”   争得面红耳赤,前者拍着冲锋衣口袋里的现金,后者挥舞着标满红圈的攻略本,吵到兴头上,杨晓味干脆把笔记本拍在周翊脑门上。

    陈语绫早已困得睁不开眼,脑袋轻轻靠在迟叛肩头,手里的签名照被攥得发皱,照片上迟叛的签名笔锋凌厉,末尾却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迟叛抬手,轻轻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发烫的耳垂时,陈语绫在梦里咂了咂嘴,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猫。

    风穿过桂花树,抖落满身甜香,落在唐穆清的发梢。她指尖捻着杯沿,看水珠顺着杯壁滑成细流,在月光下像串碎银。

    迟叛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这喧嚣挺舒服的。没有舞台上的聚光灯,没有台下疯狂的欢呼,只有桂花香混着饭菜香,还有身边人的笑语声。

    “在想什么?”唐穆清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手里拿着杯温水。

    迟叛仰头的动作顿了顿,星子落进她眼里,亮得像北泉巡演时舞台中央的追光。“在想北泉的星星,”   她笑起来时,犬齿尖在唇间闪了闪,“比这密,比这亮,就是风跟刀子似的,能把睫毛上的霜刮下来。”

    唐穆清的目光落在她被风吹红的耳尖,那里还沾着点桂花碎屑。“听起来很有意思。”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忽然抬眼,“下次有机会,想去看看。”

    迟叛转头时,月光正淌过唐穆清的下颌线,把她素净的脸庞衬得像块浸了水的玉。

    “好啊,”她举起杯子,“到时候我请你吃烤包子,刚出炉的,烫得能把舌头烫掉。”

    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院墙上栖息的夜鸟。远处的老巷深处,传来卖糖水的吆喝声,混着桂花香,漫过白墙黛瓦,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夜渐深,院子里的竹椅渐渐空了。李鹤年被周翊扶着回了东厢房,杨晓味拽着还在念叨蟹黄汤包的陈语绫往南厢房走,小姑娘临走前还不忘冲迟叛挥了挥手里的签名照,被杨晓味笑着揉了揉头发。

    迟叛起身时,石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唐穆清已经站在回廊下,手里的空杯在月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我来洗吧。”   迟叛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杯沿,唐穆清却轻轻往回带了带。

    迟叛怔了一下。

    “刚烧的热水,在灶上温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夜露的凉意,“一起?”

    灶房里还留着饭菜的余香,迟叛掀开锅盖,水汽带着暖意漫出来,正好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唐穆清拿着丝瓜瓤擦杯子,青瓷小勺在碗里轻轻转着圈,忽然说:“你教语绫摆造型时,很耐心。”

    迟叛正往灶膛里添柴,火苗   “噼啪”   响了两声,映得她侧脸发红:“小姑娘胆子小,多带带就好了。”

    她顿了顿,看着唐穆清把洗好的杯子倒扣在竹篮里,“你拍《雾中灯火》时,教群演走位的样子,我在花絮里见过。”

    唐穆清的动作顿了顿,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素净的耳垂上。“那是场雨戏,他们总怕踩脏了道具。”   她低头笑了笑,“你北泉巡演的纪录片里,教牧民孩子弹吉他的样子,也很耐心。”

    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迟叛拎起水壶往暖瓶里灌,水流撞击的声音里,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暖瓶塞   “砰”   地弹回去,唐穆清才转身,目光落在迟叛腕间的银链上   ——   那链子上挂着枚极小的沙枣核,被摩挲得发亮。

    “这是……”

    院长阿嫲给的,”   迟叛抬手摸了摸那枚沙枣核,声音像浸过晨露的沙枣花,清润里带着点微哑的颗粒感,“说能安神。”   她忽然解下来,往唐穆清手里一放,尾音轻轻往上挑了挑,像琴弦被指尖不经意拨过,“安城湿气重,你胃不好,戴着吧。”

    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歌手,乐坛新一代的天才,音色的优越性毋庸置疑。那声音不似舞台上唱《毡房夜歌》时的辽阔苍茫,也不像唱《沙丘的童谣》时的沉郁顿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着,却像有只温热的手,轻轻抚过心尖。每个字都裹着点月光的凉意,又藏着点灶膛余烬的暖,连呼吸间的停顿都恰到好处,像首没谱完的民谣。

    唐穆清的指尖被那枚枣核硌得微微发疼,抬头时,正对上迟叛的眼睛。那双在舞台上亮得惊人的眸子,以骄狂野性出名的歌手,此刻盛着月光,软得像北泉化雪时的溪流。

    “晚安。”   迟叛先开了口,这两个字轻得像风吹过桂花树梢,尾音拖着点极淡的气音,落在空气里,比檐角的风铃还要清越。

    她转身往外走,银链在她身后轻轻晃,像串没说出口的省略号。

    唐穆清握着那枚沙枣核站在灶房里,耳边还萦绕着那声音。不是麦克风放大后的震撼,也不是录音棚修过的完美,就是这样带着点烟火气的本真音色,却比任何华美的乐章都更让人难忘,直到暖瓶的热气渐渐散了,才慢慢握紧。

    窗外的桂花树影落在她的衣襟上,像谁悄悄烙下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