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新生
故土新生
巡演到了西北,已经到了秋末,北原的风已经带着冰碴子了,更何况在草原。 枯黄的芨芨草在戈壁上打卷,远处的天山余脉覆着一层薄雪,像给大地镶了道银边。 当 “迟叛巡演西北站” 的海报贴满北原老街的电线杆时,没人相信这个连体育馆都没有的县级市小城,北原,会迎来迟叛 —— 那个在春晚上唱红《牧歌》的哈萨族女歌手,如今红遍全国的女歌手。毕竟按照行业惯例,她的咖位早该锁定省会级场馆。 可迟叛在发布会上拍着桌子说:“就定北原,露天广场也行,搭大棚也行。” 文旅局的王科长至今记得第一次和迟叛团队对接的场景。 对方递来的策划案里,把演唱会场地选在了新建的市政广场,旁边就是正在开发的民俗文化街——以前连这些都没有。 “我们连专业音响设备都凑不齐,” 一把年纪,第一次面对着众多采访镜头,王科长搓着手说,“她经纪人急得跳脚,说这是砸招牌,可迟叛就一句话:‘我当年在孤儿院的水泥地上唱过歌,现在有广场,够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泉人,更是从孤儿院走出去的孩子,迟叛对这座小城的感情,藏在她歌的尾音里。当年院长阿嫲牵着她的手走过沙枣林时哼的调子,如今成了她新专辑里《沙丘的童谣》;这次回来,她不仅要开演唱会,更带着 “旅游大使” 的身份,要把家乡的一切,唱给更多人听。 临时搭建的钢结构大棚就支在市政广场上,棚顶的帆布被风扯得哗哗响,却挡不住攒动的人头,连周边团场的牧民都骑着摩托赶来,棉裤上还沾着草屑。 就是因为这一场巡演,这所名不见传的县级小城,闯入了所有人了眼帘。临时搭建的露天大棚很早就排起了长队。有从隔壁赶来的牧民,带着马头琴想给迟叛伴奏;许多当地的粉丝,举着 “欢迎迟叛回家” 的灯牌;还有很多像她一样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特意请假回来,就为了听那首《风沙》。 西北的天空暗得很晚,傍晚这会依旧天光大亮。 马蹄声是从风里钻出来的。起初只是极轻的震颤,像远处冰层开裂的细响,混在冬不拉苍凉的调子尾端,若有若无。转瞬之间,那声音陡然变得密集、沉猛,“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冻土上的鼓点,带着不容置疑的冲劲,顺着风势滚涌而来,勾得人心头发颤。两盏探照灯猛地劈开铅灰色的雪幕,光柱尽头,一个白色的影子正破开漫天晚霞,策马狂奔。 是迟叛。她伏在马背上,黑色短款皮夹克的衣摆在风里绷成直线,狐皮坎肩的毛边被气流掀起,像一团流动的雾。身下的白马神骏异常,四蹄翻飞间溅起碎土,鬃毛被精心梳理过,编着几缕银线,随着狂奔的节奏剧烈晃动,马身披着的驼色毡毯绣满羊角纹和流云纹,边角处的流苏被风扯得笔直,在雪幕里划出灵动的弧线。 这匹雪点般的骏马,是当地马场那位爽利热情的阿姨特意挑的 —— 前几天试骑时,阿姨拍着迟叛的肩膀说:“我们北泉的马,懂咱们北泉的人。” 此刻,白马果然如通人性般,驮着迟叛从远处的坡地俯冲而下,四蹄踏碎黄绿的草地,溅起的碎土在身后拖成一道黑色的尾迹,远远望去,像一道劈开草原的黑色闪电。 距离舞台不过百米时,迟叛忽然一声清叱,带着哈萨语特有的卷舌音,像冰棱砸在雪原上般脆亮 —— 那是她给马起的名字 “雪玉”。缰绳在掌心猛地收紧,雪玉应声扬颈,前蹄骤然腾空,碎土顺着马靴飞溅起来,在探照灯里划出细碎的弧度。 这一瞬间,迟叛的身子反而挺得更直。狐皮坎肩被风掀起半边,露出里面黑色皮夹克的利落线条,紧身马裤包裹的长腿稳稳踏在马镫上,足尖微微用力,整个人仿佛与马融为一道凌厉的剪影。她没去扶马鞍,只凭腰间的力量稳住身形——迟叛的核心一向是出名的好。 长发被风扯得向后炸开,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反倒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 眼尾上扬的弧度带着点野,瞳仁里映着漫天霞光,也映着远处大棚里攒动的人影,像把整个北泉的夜都装进了眼底。 眉峰挑得极高,唇边却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带着点 “你们看,我做到了” 的轻狂。藏在唱腔里的锋芒,从孤儿院走到聚光灯下的倔强,此刻借着马背的颠簸、风声的呼啸,一股脑儿全xiele出来。浓颜在骤起的狂风里愈发夺目,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却遮不住下颌线绷紧的利落,连耳后那枚银质鹰徽都在灯光下闪着桀骜的光。 明明是女子,此刻却有种让人心头发烫的英气。不是刻意模仿的硬朗,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意气风发,像刚在草原上赢了赛马的哈萨少年,带着未散的硝烟,又带着俯瞰故土的骄傲。 马的前蹄落回地面时,她顺势松了缰绳,指尖在鞍鞯上轻轻一叩,姿态神情带着攻击性,瞬间让全场的欢呼都噎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烈的浪潮,连风雪都似被这股热劲逼退了几分。 大棚里的热浪几乎要撞开帆布顶。 前排的年轻人把外套系在腰间,跟着节奏蹦跳着踩出闷响,帆布鞋底磨过临时铺就的木板地,混着冬不拉的琴弦震颤,带着草原狂欢的野劲;后排的老人举着手机,镜头追着舞台上的迟叛,皱纹里盛着笑,时不时跟旁边的人念叨 “这丫头小时候就爱唱”。 晚霞的金辉从大棚缝隙里钻进来,给攒动的人头镀上层暖光,连空气里都飘着烤包子的香气 —— 有小贩趁机在入口处支起摊子,刚出炉的烤包子三分钟就抢空,喊着 “热乎的” 声音盖过了音响里的间奏;还有卖酒的,西北的人好酒,酒量也好,有人直接就一边干着啤酒一边跟着音乐狂欢,弄出了音乐节的架势。 这场巡演格外特别,是露天的,没有禁止携带任何物品。 这哪是演唱会,是场裹着霞光的盛宴,连舞台边缘的绿植都似被气氛烘得更精神了些。 这是独属草原的狂欢。 中场休息的灯光刚暗,台下的欢呼就没断过。当追光灯再次亮起时,全场的呼吸仿佛都顿了半拍。 迟叛站在舞台中央,靛蓝色的哈萨族长袍曳地,金丝线绣的羊角纹在霞光里流动,像把草原的星河披在了身上。腰间的银带坠着小巧的火镰与皮囊,走动时碰出细碎的叮当声,跟远处传来的晚风撞了个满怀。 头上的 “沙吾克烈” 帽缀着珍珠与红绒,帽檐下的眉眼比平时更显深邃,浓颜在民族服饰的衬映下少了几分凌厉,多了种温润的明艳。 她抬手抚过胸前的银饰,那是孤儿院院长之前亲手做的 “生命之树”,她一直保存着,针脚在岁月里磨得发亮,此刻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这是我的院长阿嫲留的。” 她笑着说,声音里裹着晚霞的暖意,指尖划过袖口的狐狸毛。 “她说等我出息了,要让我穿着最体面的衣裳,唱给家乡听。” 话音刚落,台下就爆发出潮涌般的叫好,有人用哈语喊着 “美得很”,回声撞在棚顶,又落回每个人心里。 舞台两侧的摄像机转得飞快,快门声密集得像下了场雨。 省会赶过来的和本地融媒体的记者把镜头推得极近,连她耳后银饰反射的霞光都拍得清清楚楚;粉丝举着应援相机往前挤,她整理帽檐的指尖、转身时长袍扬起的弧度、唱哈语民谣时微颤的睫毛,全被疯狂记录下来,顺着网线疯长成热搜词条。“北泉 迟叛” 几个字像被晚霞烧红了似的,在榜单上一路蹿升,点进去全是大棚里的盛况、白马踏霞的剪影,还有北泉的胡杨林、老城墙在霞光里的模样。 演唱会结束时,最后一缕晚霞刚漫过天山的轮廓,把天空染成蜂蜜般的琥珀色。 第二天,北泉的名字突然闯进了无数人的视线 —— 有人翻出迟叛作为旅游大使拍的宣传片,镜头里的北泉,秋有金胡杨浸在晚霞里,冬有雪覆的草原映着晴空,连路边的野沙棘都挺着倔强的红,像极了那个从这里走出去的姑娘。 没过多久,通往北泉的公路上就排起了自驾游的长队,民俗街的老铺子连夜挂起 “迟叛同款” 的招牌,卖奶疙瘩的阿姨数钱数得指尖发红,连当年迟叛住过的长福孤儿院,都成了游客打卡的地标。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座曾经朴素的孤儿院会迎来如此多的访客。其实早在好几年前,迟叛就捐了笔钱,把孤儿院的土坯墙换成了保温砖,旧窗户换成了双层玻璃,连院子里的沙枣树都围上了木栅栏。 为了应付突然涌来的人流,她还特意请了专业的安保团队,穿着统一的藏蓝色外套,礼貌地引导着想要参观的游客。更让人温暖的是,不少人带来了书本、文具和零食,放下就走,捐款箱里的钱每天都要清好几次,堆在院长阿嫲的办公桌上,像座小小的山。院长阿嫲是个头发花白的哈萨克族老人,一辈子没见过这阵仗,整天被问 “迟叛小时候睡哪张床”“她最爱吃的馕是谁烤的”,手忙脚乱得厉害,最后还是当年和她一起照顾迟叛的张阿姨出了主意。 两人带着院里的孩子们,把晒干的沙枣、自制的奶皮子打包成小礼盒,但凡捐款的人都塞一份,礼盒上印着孩子们画的小太阳。可这股热潮实在太猛,直到迟叛在社交平台发了条长文,配着她和孩子们在院子里摘沙枣的照片,字里行间满是恳切:“长福孤儿院的孩子们现在很好,真的不需要更多捐款了。如果你们愿意,把这份心意分给其他更需要的地方吧,那里有更多等待温暖的小生命。” 一时之间,关爱孤儿竟然成了热点话题。 谁也没想到,一场演唱会竟让这座西北小城火了。 北泉人却说,是晚霞懂人心,把迟叛的歌声、家乡的美,都揉进了那片金光里,才让远方的人,终于看见了这片藏在戈壁边缘的宝藏。 巷子里下棋的阿姨,草原上游牧的大爷,都在年轻人的手把手教学下学会了刷短视频,就做一件事情,戴着老花镜,对着屏幕里迟叛的演出片段反复点赞,逢人就用生硬的普通话说:“看,这是我们北泉的丫头,美吧?心更好!” 当地的干部们提起迟叛,更是眼里放光,说她是 “北泉的福星”,办公室里挂着的演唱会照片,被擦得一尘不染。 北泉人的心思简单,迟叛帮了她们,她们就做力所能及的回报,哪怕这些事情微不足道,哪怕迟叛并不知道。 迟叛成了家乡的名人,每一位北泉人都感谢着她,感谢她为这座被风沙和草原埋葬的,被遗忘的落后小城,赢得的新生。 这座曾经在地图上需要放大好几次才能找到的小城,因为一个人的归来,突然有了guntang的温度,连风里都飘着新生的气息。 奔赴下一个巡演的途中,全国的社交媒体正在疯狂发酵迟叛的北泉巡演。 迟叛坐在保姆车的后座,膝盖上摊着下一站的歌单,指尖刚划过乐谱,。副驾的助理的手机就震得像揣了只雀跃的鸟,她举着平板转过来,“迟老师,您现在真的是现象级爆火了。 ” 屏幕上的热搜榜红得刺眼 ——“迟叛 白马踏霞”“北泉 原来这么美”“哈萨族服饰 氛围感” “迟叛 北泉” 四个词条挤在前十,点进去,全是她在北泉演唱会的片段。 车载 WiFi 信号时断时续,却挡不住信息流的狂涌。短视频平台上,那段白马冲场的视频被剪了无数个版本:有人配上鼓点强劲的 remix,把她勒马扬蹄的瞬间循环成燃向混剪;有人放慢速度,放大她眉峰挑动的弧度,配文 “这才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还有北泉本地网友发的现场直拍,镜头晃得厉害,却清晰地录下全场大合唱《毡房夜歌》时,棚顶的霞光如何漏进来,在迟叛的民族服饰上流动成金色的河。评论区滚得飞快,“求北泉旅游攻略”“哈萨族服饰哪里能买” 的留言,像雨后的草芽疯长。 微博的广场更是热闹。 省会媒体发的高清组图里,她穿着狐皮坎肩骑在马上的样子,被截成了壁纸,转发量半天就破了十万;文化博主们翻出她采访里提过的长福孤儿院,顺着线索挖到迟叛捐款的记录,一篇《从北泉孤儿到顶流歌手,她用一场演唱会带火家乡》的文章,看得人鼻子发酸;连旅游局的官方号都来蹭热度,PO 出北泉胡杨林的航拍图,@迟叛说 “明年的沙枣花开了,等你来”。 朋友圈被刷屏了。有人晒出刚订的北泉民宿订单,定位是 “迟叛演唱会举办地”;有人翻出几年前去西北旅游的旧照,感慨 “当年怎么没发现北泉这么美”;甚至有家长在家长群里问 “寒假带孩子去北泉,能赶上迟叛说的那片胡杨林吗”。迟叛的粉丝后援会更忙,各地分会都在组织 “北泉朝圣之旅”,群里的聊天记录刷新得比车窗外的风景还快,有人说要去尝尝迟叛提过的烤包子和奶片,有人说想在孤儿院的沙枣树下坐一坐。 迟叛和团队现在在赶去机场的路上,即将飞往下一个巡演城市。 保姆车后座的小桌板上,放着院长阿嫲托人带来的沙枣糕,塑料盒上还沾着院子里的泥土。迟叛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时,刷到一条北泉本地网友的视频:镜头对着凌晨四点的民俗街,卖奶茶的铺子已经开了门,老板举着手机直播,说 “这是迟叛小时候爱喝的咸奶茶,今天备了十倍的量”。评论区里,来自全国的 “云游客” 正在排队:“给我留一杯!”“我下周就到!” 值得一提的是,唐穆清影后罕见地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为孤儿捐款。 迟叛自然是不知道的,保姆车刚驶离服务区,李兴嵘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北泉的巡演结束后,迟叛自然要多呆两天,李兴嵘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提前离开了。 屏幕里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背景是酒店宴会厅的水晶灯,他举着手机转了半圈,笑着说:“刚结束一个慈善晚宴,猜猜我看见谁了?” 迟叛正用湿巾擦手上的沙枣糕碎屑,闻言抬眼:“我怎么知道。” 李兴嵘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镜头往斜前方晃了晃,虽没拍到正脸,但那身标志性的月白色旗袍,在一众深色礼服里格外显眼,他放低了声音,“这位影后可是出了名的‘非必要不社交’,今晚不仅来了,还以个人名义给孤儿救助项目捐了七位数,上台发言时特意提了句‘每个孩子都该有被看见的机会’。” 迟叛捏着湿巾的手顿了顿。 唐穆清 —— 这个名字在娱乐圈几乎是 “高冷” 的代名词,出道二十年,除了作品宣传几乎零曝光,更别说参加慈善晚宴。她脑海里闪过对方在电影里的模样,清冷的眉眼,疏离的气质,怎么也和慈善晚宴的热闹场景叠不到一起。 “圈里都在猜她是不是要转型做公益了。” 李兴嵘切回自己的脸,语气里带着点八卦,“不过说真的,她捐的那个项目,和你之前帮的几家孤儿院性质挺像的。你说巧不巧?” 迟叛笑了笑,没接话,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划着。车窗外的戈壁滩正被夕阳染成赭红色,远处的风力发电机转得慢悠悠的。她想起长福孤儿院的孩子们,此刻大概正围着院长阿嫲分沙枣糕,唐穆清的名字,和北泉的晚霞、白马的鬃毛、粉丝的欢呼混在一起,像颗偶然落进溪流的石子,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很快又被前路的风声盖了过去。 “可能是刚好有感触吧。” 她随口应着,把话题转回下一站的舞美设计上。有些事,不必深究,就像她不知道唐穆清为何突然现身慈善晚宴,唐穆清大概也不会知道,千里之外,有个刚结束家乡巡演的歌手,正因为一场偶然的善意,心里暖了那么一瞬。 不过迟叛向来不会想多,她没这个时间。 车过服务区,迟叛下车透气,冷风裹着戈壁的气息扑过来。远处的广告牌上,正循环播放着她为北泉拍的旅游宣传片,画面里的她穿着民族服饰,站在胡杨林下笑,和此刻手机屏幕里那个被千万人讨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助理递过来保温杯,说北泉文旅局刚发来消息,这周的酒店预订量比去年同期涨了四百倍,十分感谢她对当地的贡献。同时,省文旅局希望能邀请她作为省文旅形象大使。迟叛抿了口热水,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荒漠,忽然想起演唱会结束时,院长阿嫲拉着她的手说 “你让更多人看见北泉了”。 助理的手机又震了,递过来,是条新推送的新闻:《顶流歌手效应显现,西北小城:北泉,成新晋网红打卡地》。迟叛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助理,转身上车。 当年她又不是没有爆火过,只是这次更火一点。 这些都不重要,下一站的舞台还在等着她,音乐也在等她。 -------------------------------- 我们小迟真的是个很有魅力,很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