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结婚了啊,那家里那些人凭什么逼我离婚?
“你也知道我结婚了啊,那家里那些人凭什么逼我离婚?”
1. “砰!” 破膛而出的子弹擦出一股转瞬即逝的硝烟味。 孟兰涧保持着左手扣动扳机,右手握着枪托的姿势,僵在原地许久,直到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才回神。 “啪啪啪!” 孟兰涧在沉闷的掌声中摘下耳塞和眼镜,将手枪利落地放回瞄准区的枪架上,面无表情地穿过防护门,对鼓掌的人比了个“击毙你”的动作。 来人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底的眸光却是冷的,“兰涧,什么时候枪法那么好了?” 兰涧却没有陪对方玩笑的心思,反而冷不丁地怼了他一句,“齐非偶,小姑才死了几年,你就只记生恩不记养恩了是吧?” 闻言齐非偶连笑容都挂不住了,悻悻收起嘴角,面露难色地开口,“就非要闹得那么难堪吗?兰涧,你赶走的不仅仅是我的生母,还是我的养母、你小姑的亲jiejie。” 兰涧停下脚步,突然就有了侧耳倾听的兴致,她把耳塞和眼镜递给等在一旁的尉官,四下无人后,她才接话道:“可是小齐哥,我妈因为你亲妈和你同母异父的meimei,从我回来宣布让你亲妈退休后到现在一句好话都没和我说过,甚至打算和你亲妈搬出去同进退。这座庄园,是我爷爷留给我们家的庄园,我mama爸爸可以做主留下她,我也有权利叫她走。你们左右不了我的决定。” “可你不是已经嫁到南麓了吗……”齐非偶心虚地强词夺理,“你就不能对北栾这边的事松一下手吗?” 你不是已经嫁到南麓了吗? 这句平淡的反问令孟兰涧呼吸一滞,她的手下意识轻抚自己的小腹。 靶区后方的休息室内,电视荧幕上循环播着北栾时政新闻,是出席活动中的北栾共和党新任主席孟知合的剪影。他几年前上任财政司司长的就职演说又被人翻了出来,为他即将竞选北栾首脑的造势新闻稿里说,孟知合这三年“知行合一”政绩斐然,是下一任首脑的不二人选。 兰涧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孟司长口中的“我女儿说”,她收回目光,故作轻松地冲齐非偶扯了道笑,“你也知道我结婚了啊,那家里那些人凭什么逼我离婚?你们要逼我,又凭什么默认我不会反击?” 齐非偶被她一句“离婚”呛到,眼看着孟兰涧说完就走,还越走越快,他不由大声追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改变决定?” “你问哪个决定?”孟兰涧没有回头,“我离不离婚都与你无关,至于你亲妈离开孟家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兰涧的话锋中似有转机,齐非偶大步上前。 “除非我能续签「核平条约」。” 齐非偶一愣,随即轻笑道:“兰涧meimei,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小齐哥,你知道的,我没有开玩笑。我爸我姑父还有我那位病入膏肓时都想着以死相逼的便宜舅舅……他们所有人,不都是这么希望的吗?”孟兰涧定定地望着齐非偶,“去告诉他们吧,告诉你爸你亲妈,告诉我爸妈,我会如他们所愿离婚的。” 她抚在小腹上的手缓缓垂了下来,她垂眉时声音带着哽咽。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代表北栾原子能委员会,和南麓续签「核平条约」。” “下一任原能会主席,必须是我。” 话毕,孟兰涧的目光沉静地望向远处,立在她身侧的齐非偶惊骇之余也一同看向远方,看向人型靶上,那个正中眉心的窟窿。 五十多年前,南北联邦政府因贪官叛逃供出北地研发核武的机密,而使南北战争爆发,两地政权割据分化为南麓与北栾。 二十三年前,孟兰涧的舅舅颜戟生作为南麓核武器研发的最高长官,亲手毁掉了位于南麓大学核研所的重水反应堆,南麓临门一脚的核武器毁于一旦,而后叛逃北栾。为了防止核武器的研发让南北两地持续分裂,两方政府经过拉锯与协商和谈后签署下了代表休战的「核平条约」,为期二十年。 南北休战这二十年,经济、教育、科技往来逐渐恢复。 而孟兰涧就是凭借「核平条约」前往南麓核研所学习核能技术的北栾高官之女。她的父亲孟知合在她大学毕业这一年走马上任北栾财政司司长,可于她而言既无生恩又无养恩的舅舅颜戟生,却在她进入核研所读博的第二年、「核平条约」即将续签的前一年冬天,留下要孟兰涧代表北栾原子能委员会与南麓续签「核平条约」的遗言后自尽。 颜戟生粉身碎骨后,为了防止蠢蠢欲动的上位者逼得南北之战卷土重来,孟兰涧的父亲联合她身为北栾海军总司令的姑父周普照,将她嫁给了南军少将之子。 联姻夫妻,本不该有什么情分。 可是孟兰涧的丈夫,在成为她的丈夫之前,就已经是她的师兄,是她心存爱慕想要并肩同路之人。 婚后半年夫妻和睦,对外仍是实验室师兄妹的关系,私下却是床上打架的真夫妻。 半年后孟兰涧出国学习先进核反应堆与弹道设计技术,在她出国后的第三天,南麓核研所因南地军权异动而沦陷,她夫家所掌握的南军被迫退出了世代守卫的原子炉,转而由孟兰涧外公曾亲手建立的卫戍营监守。 核武器这种东西,有人想得到,就有人想毁灭。 孟兰涧的丈夫,既是南军总司令之子,亦是南麓核研所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核物理专家。他被软禁在原子炉中心,被威胁着成为南麓重新研发核武的核心人物。 「核平条约」就此作废。 而在这场南北博弈的关键时刻,孟兰涧将颜戟生自杀之前留给她的核武手稿,和一份她外公留下来的卫戍营旧部名单,通过她最信赖的人,想方设法地交给了她的丈夫。 她对她的丈夫别无他话,只留下一句:“战争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事。” 此后两年,众叛亲离的她独在异国,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读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开头第一句便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而她的泪水每次总是强忍到最后一句,才缓缓落下——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她的丈夫,就叫定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