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凛冽的寒风如薄刃般刮过脸颊，街道上行人瑟缩着裹紧厚重的羽绒服，埋头步履匆匆。 姜璐璐将口罩往上轻轻一拉，整张脸几乎埋进厚实的羊毛围巾中，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睛，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雾。 她缩着肩膀，推开了那家7-Eleven的玻璃门。 “叮咚——” 电子铃在寂静的夜里清脆得突兀。 店里只有一名年轻店员。姜璐璐低头在货架间来回徘徊，假装挑选商品。 收银台方向不时传来“嘀”的扫码声。 “您有会员卡吗？……好的，一共三十七块五。” 年轻店员垂着眼，扫码、报价、装袋——整个过程丝滑流畅，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熟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收银台旁的电子钟无情地跳动着。 还有二十分钟他就要换班了，不能再等了。姜璐璐心一横，随手抄起一瓶水，硬着头皮走向收银台。 “多、多少钱？” “两块五。” 姜璐璐慌忙调出付款码，扫码枪发出短促的“滴”声。他撕下小票，递过来：“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还需要别的吗？”见她仍站着不动，他抬了抬眼。 “就、就买瓶水……”姜璐璐攥紧瓶子，冰凉的触感直透掌心，压不住一层层冒出的汗。她猛地吸进一口气，声音拔高了些，“上次……谢谢你给我的创可贴！” “不客气。”他的回应平淡得像一句自动回复。 空气有一瞬间的尴尬，姜璐璐觉得脸颊烫得厉害，搜肠刮肚地找话：“呃，今晚的天气……好冷啊，哈哈，哈。” “是有点冷。”他随口附和。 “你、你多穿点衣服。”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姜璐璐拎起袋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便利店。 直到拐进一条无人小巷，姜璐璐才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停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冷光蓦地照亮了她的脸。 一条提示悄无声息地浮现： 【任务完成：与攻略目标持续交流满3分钟。奖励：游戏币 5。当前余额：15。】 姜璐璐盯着那少得可怜的数字，颓然叹了口气——离修复容貌所需的100点，还差好远呢。 这个名叫“新生”的诡异APP，是在某天毫无征兆侵入她的手机的。它不像寻常软件，倒更像是数字世界里悄然滋生的毒瘤——无声无息地扎根在手机最不起眼的角落。 无法删除、无法屏蔽。 它为何存在？又为何选中自己？姜璐璐不得其解。 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闪烁。 隔着一条马路，姜璐璐看到刚才那个男店员正在帮一个客人取高处的商品，凭着个高腿长的优势，他一抬手就轻松够到了货架顶层的物品。 接过商品的女孩连声道谢，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 即使穿着那身毫无款型的便利店制服，也遮不住对方干净修长的轮廓。肩线平直，袖口下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 其实他来店里上班的第一天，姜璐璐就注意到他了。倒不是被美色吸引，而是她确实“认识”这个人——以接近满分考入京州大学，连本地新闻都报道过的高考状元。任远宁。 说来也巧，他们俩还是校友。姜璐璐也在京州大学读书，只不过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习惯避开人群，更不愿站在光亮处。反正未来于她而言早已灰蒙蒙一片，毕业后也无所谓前途，学业自然就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 而任远宁这么个活在话题中心的天之骄子，居然会在这里，在这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做着时薪二十块的夜班！倘若不是那个傍晚发生的事，他们两个人大概永远不会有交集。 记忆的闸门忽然松动，潮水般的画面倒灌进来，将她不由分说地卷回了那个黄昏—— “哟，小meimei，大晚上包这么严实，是见不得人，还是长得太漂亮怕人看啊？” 几个叼着烟的混混堵在了巷子口。姜璐璐低着头，侧身想绕过他们。 “怕什么，让哥几个看看嘛！漂亮的话，哥哥们请你吃宵夜！”另一个混混故意挡住去路，伸手就去扯她的口罩。 推搡间围巾被扯松，口罩带子也被拽断。 那张一直隐藏在口罩之下的脸，猝不及防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凹凸不平，像无数条扭曲盘踞的蜈蚣，爬满了大半张脸。 “我cao！什么鬼东西！”扯下她口罩的混混吓得怪叫一声。 最初的惊吓过后，是恼羞成怒。 “妈的！吓死老子了！真他妈晦气！” “丑八怪！长成这样还敢晚上出来吓人！真他妈影响市容！” “揍她！看着就倒胃口！” 污言秽语伴随着拳脚，如冰雹般砸在她蜷缩的躯体上，她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喊，只是本能地用胳膊死死护住头脸——仿佛那是狂风骤雨中，最后一面摇摇欲坠的盾。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骂骂咧咧地散去，巷子重新恢复了死寂。 姜璐璐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被抽空后的麻木。 直到另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璐璐僵硬地转动眼球，就看见了任远宁。 他似乎是刚下班，换下了便利店的制服，身影被昏暗的路灯拉得很长。他在几步之外停住，脸上没有同情，没有惊愕，也没有厌恶或恐惧。那眼神太淡了，淡得像在看一件遗弃在路边的垃圾。 他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便转身，径直离开了巷子。 姜璐璐扯了扯嘴角。想笑的，却只尝到唇边铁锈般的腥涩。看吧姜璐璐，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连一丝怜悯都换不来，唯恐避之不及才是常态。 她用尽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撑起身子。骨头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尖锐的痛。她拖着身子，一瘸一拐地朝着巷口微光处挪去。 “你，等等。”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脚步声匆匆，在空荡的巷子里清晰得有些突兀。 姜璐璐背脊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任远宁去而复返，快步追到她面前。昏黄的路灯从他身后打来，在他清瘦的身形边缘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他微微喘着气，抬手，将一个东西递到她眼前。 “你额头在流血。” 姜璐璐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是同情她吗？不，他的眼神里没有那种东西。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最低限度的人道主义精神。 对方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只是将那枚小小的方形物体放进她手心，然后，再次转身离开。 姜璐璐缓缓摊开手掌。 路灯昏暗的光线下，她看清了——那是一片印着憨拙小熊图案的创可贴。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人关心过她，那份久违的暖意瞬间击溃了她所有伪装。姜璐璐用双手紧紧捂住脸，试图挡住那份狼狈，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流从指缝间倾泻而出，无声地诉说着长久的委屈与孤独。 同情、怜悯、甚至施舍……她都不在乎了，两年的生不如死，早已将她的心磨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若真有办法能让她摆脱这张鬼脸，哪怕代价是与魔鬼共舞，她也甘之如饴！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口袋里忽然渗出一缕暗红色的光。 姜璐璐怔了怔，伸手摸出手机，屏幕仍是黑的，只有正中央那个名为“新生”的红色图标，正一下、一下，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红光随之明灭，像某种无声的呼吸。 紧接着，一行幽白的文字无声浮现： 【您是否想要一张完美的脸？ 恢复容貌体验时间：1分钟。 是否立即试用？】 姜璐璐呼吸一滞。 恢复容貌……一分钟。 哪怕，只有一分钟呢？ 她盯着那个仿佛在微微搏动的图标，指尖悬在半空，颤抖着。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推着，她闭上眼，重重按了下去—— 确认。 【欢迎来到整容游戏《新生》——您的容貌重塑之旅现已开启。】 【游戏规则说明】 1、在本游戏中，您可以自由调整面部容貌。每次调整均需消耗对应数额的“游戏币”。 2、系统将定期发布任务。完成任务可获得游戏币奖励；放弃任务视为失败，玩家将承受相应反噬。 3、特殊任务设有时限。超时未完成，自动判定失败。 4、绑定“攻略对象”后，将开启好感度实时监测。若目标好感度归零，则当前持有的所有游戏币即刻清零，容貌将恢复至初始状态。 5、以他人真挚的“爱意”，浇灌您的美貌。当目标爱意值达到满格，您将获得永恒的容颜。 【温馨提示】 游戏一旦开始，无法主动终止，请谨慎选择你的攻略目标。 ………… …… 姜璐璐尝试过所有方法——强制关机、恢复出厂设置、甚至找手机店刷机，可每次屏幕重新亮起，那个暗红色的图标依然顽固地占据着屏幕一角——仿佛它已不是普通的APP，而是寄生在设备深处的怪物。 它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己？ 姜璐璐无数次自问。 经过几天的试探与摸索，姜璐璐大致明白了游戏规则。除了初次登陆时那次“免费体验”，之后每一次容貌调整，都需要支付100点游戏币。而由于她权限过低，目前只能使用最基础的“微调”功能，就像一个简陋粗糙的修图软件，仅能对容貌进行极其有限的小范围改动。 照这个进度，想要彻底修复这张脸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可哪怕是这样渺小的希望，也好过继续在烂泥里无声无息地沉没腐烂。 至于为什么选择任远宁作为攻略对象，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目睹了她最不堪丑陋的模样之后，依然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吧。 姜璐璐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目光空洞。忽然街对面大楼外墙上，一幅巨大的整容广告海报蓦地撞入视野。 海报上的女孩拥有毫无瑕疵的完美脸蛋：肌肤瓷白剔透，下巴尖俏流畅，唇瓣饱满如樱，正展露着那种经过精心包装过的、极具感染力的标准笑容。 那双眼睛仿佛穿透夜色，向每一个路人无声许诺着一个触手可及的美丽幻梦。 旁边赫然印着诱人的广告词：完美，不再是天赋，而是选择。 “哎呀，烦死了，最近老是水肿，感觉脸都大了一圈，拍照都得找角度。” 恰在此时，两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女孩嬉笑着从姜璐璐身旁经过，带起一阵甜腻的香风。 “哪有，明明好看得很！你这叫凡尔赛！”身旁短发友人笑着微微扬起脸，在街灯下展示自己精心修饰的唇形，“看我新做的微笑唇，自然吧？都说现在流行这种原生感。” “真不错！哪家做的？快推给我——我最近还想去打点水光针呢。” …… 姜璐璐在一家商店的落地玻璃前停下脚步，冰冷的玻璃像一面巨大的审判之镜。她抬起手，缓缓拉下围巾，像在揭开某种沉重而羞耻的封印。 镜面清晰地映出一切。 那些凹凸扭曲的疤痕在都市霓虹的折射下，像一幅被暴力揉碎后、又勉强拼合的失败作品。除了那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空荡荡地映着街灯的光——几乎寻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十八岁少女应有的青春与活力。 那场火，吞噬的何止是容貌。 它烧毁了她的家，焚尽了所有寻常温暖的日常；它扭曲了她的未来，将一条原本光明璀璨的坦途硬生生烧成断崖；更残忍的是，它夺走了她作为一个“人”，被平等对待的资格。 玻璃倒影里，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诡异扭曲的弧度—— 她不知道这个APP从何而来，也不明白它为何选中自己，但此刻，这些谜团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海里，她终于抓住了一根通往“新生”的蜘蛛丝。 哪怕这丝线的另一端系在恶魔的指尖，她也绝不会松开手。 ---------------- 游戏难度会以阶梯式逐渐升级，后续可能涉及如“偷亲”“揪咪”“摸蛋”等敏感互动，尺度挑战女性道德底线。嘿嘿~主打一个低俗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