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宅子里的男人

    露露手心里全是汗。屋子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缓慢、规律，像是在踩着地板的心跳。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有什么人从楼梯上下来了，先冒出来的是墙上的影子，然后人才从楼梯转角处一点点显出轮廓——他很高，黑色的头发落到眼前，穿着一身深色的长外套，像是旧时代的制服，扣子斜着排到锁骨。领口微微立着，露出里层暗银色的衬衫，布料被岁月磨得泛光。腰间挂着一串不知用途的钥匙，走动时轻轻碰撞发出冷脆的声响。靴子是黑皮的，被擦得极亮。整个人看起来既不现代，也不像古人——更像从时间的缝隙里掉出来。

    光线切在他脸侧，露出一半轮廓——棱角冷硬，却不显生气。

    他停在几步之外，神色冷淡。

    “你为什么在这？”声音不高，却带着锋。

    “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此时，露露才真正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近乎苍白的脸，五官锋利得像从冷光里雕出来。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眼——深红色，暗得发亮，像浸过血的玻璃。

    露露下意识与他对视了一瞬，心头一紧，马上别开视线。“我……我也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刚刚——门自己开了。”

    那人目光略微一顿，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出现的词。他慢慢靠近，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

    “门自己开了？”他低声重复。

    “你确定？”

    露露点头，喉咙干得发紧：“我只是想看看……没想要进来。”

    他注视她许久，像是在判断真伪。

    “没人能随便进来，”他终于开口，“除非它想让你进。”

    空气陡然沉重。露露的心一跳，她几乎听见墙壁的呼吸。她后退了一小步，背又撞上门板，想要解释，却连自己为什么推开那扇门都说不清。那种“有人在等她”的感觉此刻还在发烫。

    “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低声说。

    那人看着她，没有回应。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又一个进来的人。”

    他转过身，走向走廊深处。

    “跟上。”

    露露迟疑着没动。

    “要不，你就留在那里。”他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门不会再开了。”

    屋子里的风似乎停了。露露咬了下嘴唇，只好小心地跟了过去。

    走廊极长，两侧的门紧闭着，门缝透出昏黄的光，像是有呼吸藏在里面。墙面斑驳，能看出旧壁纸上的花纹早已褪成灰。天花板的裂缝蜿蜒向前，像一条浅浅的河。

    空气中飘着一层灰雾，隐约有烛油和铁的味道。

    露露的脚步越走越慢，几次差点跟丢。那人始终没回头，只偶尔伸出手，扶过一处歪斜的门框。

    他走得很稳，好像对这里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

    “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她小声问。

    他没回答，只淡淡地说：“我不确定‘住’算不算。”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一次他停下脚步。之后他转过身，露露差点撞上去。那一瞬间，她离得太近，她再一次与他对视上，又一次看到了他眼底的猩红。

    “因为我离不开。”他说得平静，好像在说很无关紧要的事。

    他重新转身，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后露出一条更暗的通道，光线几乎被吞没。露露犹豫了一下，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别落下。”

    她咬了咬唇，又只能跟上。

    这条通道比之前狭窄，两侧是剥落的木墙，地面铺着破碎的花砖。随着他们深入，墙上开始出现一盏盏小灯，亮得微弱，像是被旧梦浸过。

    最后，他在一扇门前停下。那门与其他不同——漆黑、无把手，只在中央嵌着一枚暗色的铜环。

    他转头看向露露。

    “进去吧。”

    露露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每个闯进来的人，都得先经过一间房。”

    他伸手触碰铜环，轻声补了一句：“去是留，不由我。由它决定。”

    话音落下，门自己开了。空气立刻涌出一阵陈旧的冷香。露露下意识后退半步，还没等她开口，那人轻轻一推，她就被送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上。

    今夜露露已经吃了两次“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