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
		
		
		
		    
我的人
    叶月缓缓睁开眼房间内的灯光温柔,却在昏沉的意识中刺得一阵恍惚。怔怔望着天花板,视线模糊像隔着一层雾。试图回忆却发现记忆像一潭死水,被沉重的身躯搅不起涟漪。    叶月不知道许焱在药里动了手脚。安眠药的效力让叶月的清醒只停留在短暂的一瞬,随即又被拖进深不见底的沉眠。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窗外风声微凉穿过半掩的窗帘,拂过床沿。叶月缓缓转动头,床边多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暖光洒在被子上,像是有人刻意驱散了黑夜的寒意。    疼痛还在但比先前轻了许多像是从利刃变作了钝器。叶月试着撑起身体,却只抬起一半便无力地靠回枕头,轻轻吐出一口气,疲惫透出骨子里。    目光落在床头那杯水上温度尚在,像是刚被替换过。叶月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出,冰凉的指尖碰到杯壁,水温恰到好处,正如某人一贯精准的安排。    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叶月没有细想,只是将杯子轻轻握住,像在抓住一点残留的现实。    环顾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沉木香,淡淡的,却沉稳绵长,如同某人无声的注视,从未真正离开。那香气如细雨渗入心底,缓慢而执拗地抚平着他眼底的躁意与惊惶。    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穿白袍的陌生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    她脚步极轻看到叶月醒来,便在距离床不远的地方停下,露出一个安抚式的笑容:“您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月怔怔地望着她,目光从她的白袍移到那杯热水,再看回她的脸,神情空茫。下意识抓紧被角,眼底的疑虑与不安一闪而过。    白袍女人察觉到叶月的迟疑耐心:“我是临时来照护您的护士,您不必担心。”她的语气柔和像是怕惊扰一只惊弓之鸟。    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那杯水正好摆在叶月手边。“刚换的水,如果渴了,可以喝一点。”    她退到门边,没有再多言,留下足够的空间与静默给床上的人。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余水杯上升起的热气在灯光中袅袅飘散。    叶月静静地看着那杯水,水雾凝在杯壁上,像一层看不透的朦胧。缓慢地呼吸着胸口却越来越紧。那些噩梦般的画面再次浮现——阴冷的小巷、拉不开的锁链,还有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惧,一点点将他淹没。    叶月将自己蜷进被子里掌心捂住眼睛,指尖触到微肿的眼角,那里还有哭过后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停下来,却只听得见心跳与沉默纠缠的回音。    门外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叶月骤然僵住了,耳朵几乎是本能地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节奏。怔怔地望着门口整个人被脚步声钉在原地。    许焱走了进来手中搭着一件外套,气息依旧沉稳,目光却冷静得过分。径直走到床边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抬手拿起那杯水,递到叶月手边。    “醒了。”声音低沉,透着压抑的柔和。    叶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却找不到出口。    “喝。”许焱的声音依旧平稳。    叶月接过杯子指尖微颤。喝了几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略微缓解了干涸刺痛的嗓子。放下杯子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口。    许焱静静地看着伸手轻轻揉了揉叶月的头发语气低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月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许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叶月脸上,那目光像某种沉默的承诺,沉甸甸地压在叶月的心口。许焱    没有绕弯子,缓缓俯身,一手握住叶月的手腕低声:“叶月,我要的东西,你愿意给吗?”    叶月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扣得更紧不敢看许焱。    “做我的人。”许焱的声音在夜里缓缓落下,像一枚钉子钉进叶月心里。    叶月怔住,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你在开玩笑吧?”    许焱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指腹轻轻触碰嘴角的伤,动作柔得像是在擦拭灰尘,却比任何话语都要坚定。    “我从不开玩笑。”    叶月呼吸一滞,想要后退,却被许焱按住肩膀,牢牢钉在原地。    “答应我,”许焱的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重量,“你会过得更好。”    叶月嗓子发紧,低声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许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月,目光深不见底,俯身靠近,唇几乎贴上叶月的耳廓。    “你可以试试。”    说完转身离开,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房间再次归于寂静,叶月瘫坐在床上,手指缓缓落到自己手腕上。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却冻得彻骨轻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没人回应。只剩沉木香在夜色中缓缓散开,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梦,缠绕着,直到天明。    门阖上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许久,才慢慢沉入寂静。    叶月怔怔地坐着,双眼空洞地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他只是个在梦魇中无法清醒的人偶,被安置在这陌生的空间中,无法挣脱、无法选择。    胸腔开始急促起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不由自主地蜷起腿,紧紧抱住膝盖,将下巴埋进手臂里,全身开始细微地颤抖。    指尖原本已慢慢愈合柔嫩的新rou覆在伤口之上,脆弱得连风都能刮出血痕。但此刻根本无法控制地将手指一点一点卷进掌心,指甲狠狠陷入那几近结痂的边缘。    “不要……”喉间哑声呢喃语调破碎,像是在拒绝某种即将再次淹没,身体比意志更快地崩溃了。    狠狠咬住左手食指,齿痕一下又一下压上去,像是要用疼痛抵住什么。一边咬一边微微抽气,身体本能地蜷缩得更紧,眼眶泛红,喉头像堵着尖锐的沙砾。    “够了……”声音细不可闻,像是对许焱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鲜红的血珠在指尖缓缓渗出染在手背上,一点一点,却惊心动魄。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咬下去,牙关绷得发痛,像要把那份压制的“命令”从骨血中逼出去。    不能被困住,不能再回到那个“项圈”的日子。    可为什么……    眼泪落下,一滴,两滴,砸在手背上,混着血痕模糊不清。叶月想控制住抽泣,可鼻腔的酸意和胸腔的堵塞像涨满的洪水,一旦崩塌根本停不下来。    “我……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声音颤抖,几乎听不清,身体止不住地发冷灵魂也被那句话抽空了。    叶月从床上滑落背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像个失去所有支点的猫。指尖的血一滴滴滴在腿上,渗进布料留下斑驳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松开手指手背上齿痕触目惊心,红得发亮。盯着那一片模糊的伤眼神逐渐失焦,像是认命,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在门口,又像是有人在静静站着。    叶月骤然屏住呼吸。    那不是许焱的脚步。    抬起头满脸泪痕,眼中却闪过一丝警觉与本能的恐惧。    叶月不知道门外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夜,到底会有多少双眼,静静地、耐心地、带着目的地,等着再次崩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