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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喻舟晚说未来几天都会比较忙,临近交稿,需要赶方案加班,因此吃过晚饭之后又要去公司,并且提前告知我不用等她回来。    她走到门边忽然折返,站在楼梯下询问我说要不要洗个澡。    “我现在可以站稳了。”我向她展示自恢复情况,“你要是急着回去的话……”    她低头扫了眼,简单地说了句“最好不要用上力”,转身拿上雨伞出门了。    果断且不假思索。    七点开始才算加班,在此之前还有不到一小时,还以为她会留下来再休息会儿。    慢慢挪到楼梯处,距离她关上门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喻舟晚心情的低落是从我中午说起要去米兰读研开始的。    甚至可以说带着埋怨与赌气的成份,并且毫不遮掩地让我看见。    具体是为了什么而生闷气……我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关于人生未来的选择,我始终认为它不该被任何主观因素干扰,比如因为某些人留在一座城市,或者反过来说,因为某些人逃避一个地方。    但是落到自己身上,我没有一次是真正遵守规则的,不管是逃避面对痛苦选择离开临州,还是现在……因为人生未来规划里没有和喻舟晚有关的部分,面对她的低落情绪,我心生愧疚,短暂地产生了动摇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床的另一侧是空的。    是整个晚上都没回家?    我立刻坐起身,听到楼下水流的声响,才又放下心。    等她忙完这一阵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扭伤恢复得很快,脚踝还有点酸胀,但是能慢慢走两步了,我试着踩在台阶上,立即又缩回去。    果然还是痛。    “jiejie?”    喻舟晚应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拿了吹风机进浴室。    “你几点回来的啊?”    她吹完头发,我已经一步一挪走到了楼下。    “两点多,”喻舟晚整理好头发,施施然转过身,“你怎么醒这么早?”    “早睡早起啊,”我伸了个懒腰,“你又要去上班了?”    仍然是那样温和缱绻的神情,我差点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多虑了,或许单纯是因为忙着工作才导致情绪起伏。    “能正常走路了?”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趁机观察喻舟晚走动的背影。    “已经不肿了,”她转身走向我,蹲下摸我的脚踝,“你多休息吧,不要走太多。”    “还好,不是很痛,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没事就行。”    喻舟晚没有过多停留,她甩甩手上的水,从冰箱里拿了根熟食玉米扔进微波炉,趁着这个间隙把衣服晒了,然后收拾了一下提包。    她早上向来是行动迅速且井井有条的,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对劲。    “你今天也要加班吗?”    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拉她伸过来翻找东西的手,她已经拿到了数据线装好,完全没察觉我的动作。    “嗯,也就这两天忙一下。”她推开门,“我来不及了,煮了点粥,你记得吃。”    “早饭就吃这个吗?”我问她,“要不……”    “不用,我赶时间。”    “喻舟晚……”    回应我的只有关门声。    我看了会儿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天色忽然暗下来。    下雨了。    隔着玻璃清晰地听见雨水落地的响动,砰砰地打在玻璃上。    小区路上已经有层不浅的积水。    “中午下这么大的雨,要不就不用回来了吧,午饭我自己解决。”我给她发消息。    “嗯,好。”    删删改改,那句“你是不是在生气”拖沓了半天,依旧没发出去。    我接了个来自外婆的电话,问什么时候放暑假回枢城。    “七月底吧。”    想了想,八月之前最终的方案应该能通过导师审核了,在此期间我可以在抓紧时间练一练语言课程。    “怎么忽然这么晚呀?”听说我还有至少一个月才回去,舅妈赶忙插话询问,“你婆奶奶还说买了西瓜给你留着。”    “学校里有点事儿,有个比赛马上要交稿。”    “哎……带回来做不行吗?”    “这个哪能带回来,都是要去实验室的,而且要跟同学商量方案,聚在一起改东西也方便呀,”感觉她老人家的语气顿时失落,我无奈,想办法哄她开心,“好啦,奶奶,那等天不热了来宁城玩,我还没有带你们逛过大学。”    “那好啊,等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外婆乐呵呵地答应,“囡囡你紧着学习为主,奶奶就是想你了,半年没见到了,光是打个视频,也不知道我们囡囡长高没,平时有没有在学校里好好吃饭。”    “我又不是小孩儿啦,怎么会长高?”    “女孩子家家长个子长到二十一呢,跳一跳能长到二十五,你记得多晒晒太阳,跑跑步……”    挂断电话,我随便糊弄着吃了午饭,找遍了各种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磨蹭到下午四点,依然没想出来要怎么跟喻舟晚开口提。    放弃去米理?当然不可能。    撒谎说压根没有计划?那更不行。    如果是之前的喻可意,会违心但无比信誓旦旦地说不管去哪里都不会影响和喻舟晚之间的关系。    毕竟说好了只做普通姐妹。    可是现在我对喻舟晚有这样那样的念头,贪恋她的拥抱和温存,情不自禁地依赖她,试图了解她生活的全部,这样的幻想随着亲密接触愈演愈烈。    想知道她的过去,甚至想要……和她有以后。    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离她更近点。    或许是在她主动从后背抱住想挽留我时,这样的渴望自此悄然无声地扎根。    到下午天依旧阴沉沉的不见好,六七点钟时又开始下雨。    天气预报显示直第二天中午都是大暴雨橙色预警。    还好提前申请了缓考,否则要顶着这么大的雨出门,避免不了穿着湿衣服在考场里硬捱几个小时。    我问喻舟晚什么时候下班。    暴雨预警提示明天凌晨五点前雨势只会越来越凶猛。    她没回,估计在忙。    我审核完学妹的策划书,替她改了不少东西,因为没有电脑,只能一页页手动截图给她批注,顺便让她再多去找找往年同专业的获奖方案学一学。    “不清楚,大概要很晚。”    一点?两点?还是三点?    都是雨下的最大的时候。    “你早点睡,不要熬夜。”她提醒我。    “等你回来,我想跟你说个……”    没打完这行字,眼前突然暗下去。    “停电了,”我告诉她,“雨下的太大了。”    “电闸在放鞋柜的那面墙上,”喻舟晚回复,“你可以走路吗?看一下是不是跳闸了?”    我打着手机的电筒挪到楼梯处。    嗡嗡。    一条新消息:    “先睡吧,把窗户关好,我回来再弄。”    “没事,我下去看看。”我回复道。    “你现在能走路了?”她问,“别折腾自己。”    雨下得更大了,打雷声一惊一乍的。    隔着玻璃窗,看到对面楼也黑下去了,手电筒稀薄的光一闪而过。    一点点挪过去,的确是跳闸了,不过把空气开关推上去依旧不见好。    “是整栋楼线路都坏了?”    我给喻舟晚敲字。    “你带钥匙了吗?”    她没回。    我靠着鞋柜站了会儿,硌的腰疼。    手机快没电了,我尽量不用它,希望能撑到喻舟晚回复。    在百无聊赖的黑暗里即使站着都容易昏昏欲睡,我反复解锁手机屏幕,确认数据网开着,聊天框依旧安静,电量不足的窗口一次又一次弹起。    滴答。    指纹解锁的声音。    门被拉开,雨声在楼道里被反复震荡放到最大,大到可以用吵闹来形容。    喻舟晚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手上抓着的伞淅淅沥沥往下滴水,它的作用微乎其微,因为那只抓着伞柄的手一路往上整个袖子和衣服都被雨浸透了。    “jiejie……”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几乎看不到她身上有哪一块是干的。    她关上门,数秒间,脚下就攒出一小片透亮的水渍。    整栋楼都停电了,意味着电梯不能用,难怪她不停地喘气。    “你还好吧?”    我伸出手,摸到那只湿透的手臂,被她躲开。    “去换衣服。”    我再次要伸手去够,这次喻舟晚早有准备,向后退了一步。    “没关系,别担心,”她将贴在额头上的发丝理好,“物业说是楼下的变压器出了点问题,已经在修了,估计两个小时差不多。”    “嗯,不担心的,”我牢牢地抓住喻舟晚的手腕,尽管她用力挣扎,依旧没有放开,“你快去换衣服,然后把头发擦干,不然感冒了。”    她低头不说话。    我的触碰像一针麻醉剂,她定在原地怎么都拉扯不动,任由雨水的气息蔓延开来。    “jiejie……”我摸到她的脸,看不清表情,只能凭借触感猜测。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摸到她的嘴唇在发抖,向前一步,将被雨水淋得瑟缩的人揽入怀中。    “别碰,我身上是湿的。”喻舟晚试图掰开我的手。    “知道。”我把她搂得更紧。    她不再反抗,乖顺地倚在我肩膀上。    还在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