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看清你
		
		
		
		    
我要怎么看清你
    他又在画院里的那片栀子花。    窗户开着,若隐若现的香气荡上来,连同风略微冷意的气息一起在房间旋绕,他放下笔,沉默无言。    [我要怎么看清你    用我的眼睛或是怜悯    亲爱的,我想你知道    亲爱的,也许你会知道]    与大部人一样,楚淮画画时也爱在耳边听点旋律。与大部分人不同,他不在乎耳边的音乐唱的是哀是喜,是低缓又或炸耳,音乐在他旁边大概只起到个陪伴作用。    可今天。    男生微微蹙起眉。    粗制滥造的歌词,不上不下的唱腔,再加上流水线般的曲调,楚淮敢发誓,他不止一次听过类似的调子折磨过他的耳朵,只是那时并不在意,于是现在只能说是忍无可忍。    他摘下耳机,冷冷看向画板上的画面。    不顺意,撕下。    重起草稿。    再撕。    ……    再撕。    他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还踢翻了凳子。    几次急促的呼吸,楚淮毫不犹豫地关上灯离开画室,如果有熟悉的人看见他的脸,多少要惊讶地揣测一番。    毕竟他虽然看上去冷淡,却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已是凌晨,宅子里几乎是没有亮光,视线所及,只有窗边浅薄透过的月光微微洒在室内,像是覆着层幽蓝脆弱的纱,时不时还会轻微地晃动。    内心的焦躁还没彻底平复,楚淮闭上眼,扶着栏杆深深叹出口气。    再睁开时,意外地和另一个人撞上视线。    她刚从书房里出来,手上抱着几本厚重的书,大概刚洗过澡,那些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甜腻地散开。    够了。    他今天闻到的味道已经够多了。    手指用力地握紧扶杆,他脸上阴郁之色更甚。    说到底,他从开始就不该接受江奕川随手递来的打火机。    打火机的作用很广,但落到大人,尤其是一个男人的眼里,不外乎只有一个结果:抽烟。    他并不喜欢烟,父亲烦闷时或许也会站在角落,用指尖夹着香烟在雾气里思考他不懂的事,可至少现在,他的年龄是不被允许碰烟的,哪怕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也会招来猜疑。    前不久还在心平气和聊天,下一秒他就要顶着懊恼的心情转回去。    父亲的车还在原地没有开走,估计是专程等他的。    于是厚着脸皮敲窗。    和他猜想的不同,车窗隔了会儿才缓缓降下半截,露出楚远棋半张脸。    “什么事?”    “我...”楚淮正纠结该怎么提起打火机的事,他顿了顿,鼻尖隐隐约约嗅到点不同于车载香薰味道的腻。    然后他在角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楚淮见过她的头发,很长,长到现在能亲昵地垂在父亲臂弯。    刚才似乎发生过什么事,她急促呼吸的频率很高,像觉得不安心,还缩着身子往男人身上靠了靠。    ——“淮少爷,晚上好。”    记忆被打断,眼前的女生弯着眼睛笑起来,因为是夜晚,她的声音很轻,和她的名字一样。    楚淮看向她。    ......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还能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男生没回应她,直起身子要往楼下走。    李轻轻的表情有片刻僵硬,但还是侧身给他让路,但男生没有避让的想法,故意直直撞上她的肩膀。    僵硬的骨头相碰,手臂瞬间发麻,手上的书洒满地,在夜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而后者满不在乎,像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般理所当然地下楼。    世界重新归于静。    “嘶。”好疼。    李轻轻站在原地,男生用的力气不小,她痛得缓了好半天,才慢慢蹲下身,一点点把书本拾起。    等她再站起来时,楼下已经没有楚淮的身影。    ......    “李轻轻!”    她的脚步停住。    江奕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他看上去还没睡醒,额前的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男生边打哈欠边凑上来,声音还带有几分惺忪。    “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不困吗?”    “我还好,你呢?你倒是很困的样子。”    “唉,没办法,我爸非要我这么早来。”他身高腿长,走在李轻轻旁边,没骨头的样子吊儿郎当的,但他很快挺直腰杆,精气十足:“你还没回我呢,周末要不要来我家玩?我请了几个朋友,你也可以来啊。”    朋友。    “不行,我,”女生眸光暗了暗,面露难色,“刚来到这里,太多要学的了。”    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江奕川唇边笑容依旧:“哦,我还以为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补习?”    李轻轻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江奕川嘿嘿一笑:“真的啊,我成绩还不错,你要是有其他问题,我也可以问问我家老师。”他微微弯下腰,单手插着兜,懒散道,“前提是,你要陪我玩新出的恐怖游戏。怎么样怎么样?”    “恐怖游戏?”    “对啊,很可怕的,我不敢一个人玩。”    他单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翻眼做出个吊死鬼形象,“里面的鬼就像这样,呕——”    李轻轻小声笑了笑。    “好吧,那我……”她停了停,眼底闪过抹落寞,“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来的。”    “嗯。”他站直身体,“我很期待你能来。”    挤挤攘攘的过道,他们身上的校服和大家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颜色,同样扎起的头发,有的同学在讨论昨晚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遗憾,有的对刚出的模拟考试成绩感到悔恨。    晨光透过缝隙洒下来,有微微的暖。    她小声说了句什么。    江奕川俯身去听。    两个人的校服面料蹭在一起,很近的距离。    “谢谢你。”她又说了一遍。    无数个学生的身影交叠,他们也渐渐消失在人群。    在他们背后的女生侧了侧头,或许是周围太吵,她连假笑都不屑摆在脸上。    “李,轻,轻。”    三个字,在她口中仿佛冷血动物滑动时,留下的粘稠积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