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象
第二章 大象
他为你打开了门,却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足够的走出来的空间,他似乎无所察觉自己的太过逼近,或是完全不在乎的故意为之。和你面对面堵着对视,但因为身高并不平等,具有分量感的阴霾般在上面笼罩你。 Bill单手拎着枪,枪口随意的向下,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一直烦躁甩着的尾巴突然静悄悄放下,安静又收敛专注起来,竖瞳盯着某一处目不转睛,因为它有了更感兴趣的事物,可能是因为一只猎物的出现,也可能是因为一只雌性的路过。 他直勾勾的,沉默的凝视你,他背着光,肆无忌惮的打量你,你从没谁身上看到过这种称得上露骨的眼神,更别说Bill,那个平时的Bill和你对视时,往往是他先平静的移开眼神。 但现在你有了种自己是个没有说明书却又让他很感兴趣的玩具,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手开始,只能边盯着边思考怎样对你爱不释手。 你木木僵硬在原地,除此之外意识到自己如果要从Bill身边挤过去,那将会是一个非常贴近,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你绝对会蹭到他身上挂着的弹链,说不定现在还没缓过来的你会更笨手笨脚的撞到他身侧挂着的另一把枪。 ……枪啊。这样恐怖的东西。 “Bill...” 你下意识从喉咙里挤出某种像是呢喃,又像是迷茫般的哀求,盯着他淡蓝如阴霾般的双眼,你想对Bill说点话,但却没有很好的想法。 求求你放了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哪怕,至少,我们比别人更要好一些啊。 但Bill的这残忍的一面,他从未给你看过,甚至一丁点你都无从得知,或许在他看来你根本不是他的朋友,你们就是抱团取暖的两个内向透明人,并不是因为你们彼此欣赏,而是可怜虫无可选择的丑陋拥抱。他从没有给你展示过,他这样的巨大的愤怒,狂风般的毁灭愤怒,冰冷刺骨却又能把钢铁融化的guntang愤怒。 这种愤怒已经势不可挡,这种愤怒席卷而来。 或许有吧,你浑浑噩噩的想,因为语言功能障碍他很少说话,在这个鼓励每个人都表现自己的地方,他是特殊的。有时候其他学生会对Bill的缺陷有调侃和故意揶揄,比如说是路过他时的随口一喊,随后几个人隐秘的相视一笑。 你听到过,你就和Bill坐在一起,头顶的惨白灯光让你的丑陋和弱小无处遁形,让你的懦弱那样清晰,你根本不敢去对霸凌者说些什么回去,在这个天主教又几乎都是白人学生的学校里,作为亚洲人的你也经常经历这样的恶意,有时是微妙的无视,有时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只能在他们走后说点其他事情转移Bill的注意力,边机械的从碗里挖食物却不吃。或许,或许是你自己急需另一件事情让自己一头扎进去当鸵鸟,就假装事情没发生过。 你只是忍受着,并当房间里的那头大象不存在,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安慰自己这种日子并不是无望且永久的。你是这样的,你只是想逃离。 但看起来Bill不是这样想的,他放弃了其他的所有可能,选择忠于内心的那股沸腾,他抛下了未来,走进了血腥的当下,那内心的怪物再也无法躲藏,直到死亡将它停止。 “你。”你眼神虚浮且无力的垂下,盯着地板,看着他鞋子上的血渍,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浸染,已经在鞋面微微暗淡发黑,你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什么动物或假的血,连带着其他感官无限放大,你能闻到他身上因多次开枪而带来的硝烟味,那味道上仿佛还有无辜又惊恐人们的尖叫哀嚎。 这些都是已经无法回头的证明,已经全然陌生的Bill的世界。 Bill还是静悄悄的,不打断也不催促你,一瞬不瞬盯着你抿着的嘴唇,眼神捉摸不透又有着从内里透出的阴沉,但也让人觉得他很期待你打算说些什么,那些被他拢到脑后的棕色头发已经有些松散了,几缕随意垂在额头,打出一些阴影。 “……” 不,或许,你就是这个学校最了解Bill的人,莫名的,那些从前你尽力回避的回忆浮现,开始强势的蔓延与占据脑海,那些他人的恶意与攻击反复回荡,或许,你就是这个学校最能理解Bill的人。 你莫名的开始颤抖,躲藏在Bill的阴影里。错乱又清醒的意识到,彼时彼刻,你也是一头角落中沉默的大象。但此时此刻,你可能拥有一把门的钥匙,你可以用钥匙锁门,把大象关起来。但这个钥匙也可能是自己,你得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狂躁有力的象,那将是不能想象的惨烈。 “你,不要…” “…不要再继续了,很多人都是无辜的,甚至,并不无辜的人,这种惩罚也不是他们应得的。” 你在这个空荡的房间轻声,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话语却异常清晰。你感到某种痛苦,这来自于违反本能的生存恐惧,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刀尖行走,你甚至已经预见了Bill被你无聊老套的话激怒而不耐烦,而你会脑袋开瓢,鲜血四溅。也感到某种解脱,这种解脱是从内而外的,来自内心的自洽,一种和Bill截然不同的选择,出于从小到大的教育和认知,这是你真正想说的话。 一股带着悲伤的勇气涌上来,你突然没那么害怕Bill了,你开始另一种意义上的幻想转移着注意力,幻想着因为你的拖延,会多出那么一两个人可以逃出校园,那些幸福的家庭得以挽救。 你颤颤呼吸,抬眼和Bill对视,仿佛坠入了暴风眼中的沉浮,如此被动,不知去路,没有出路。 Bill的棕发发尾带着点金色,阳光下会更浅且透亮,他有一双浅色且微挑的眉毛,区别于地中海白人的浓密硬质的毛发,他的则更淡和细,显得那双阴蓝的眼睛异常明显特殊。 这双眼睛在背着光的阴影中,和你很不同,让你有种很多人和浅色瞳孔人直勾勾对视感到的怪异和不适。 而你更多的不适也来自于,他的双眼那样亮,在深夜雪地中野兽无法隐藏的亮,那种饥饿的垂涎彻底暴露的专注。 和你预想的完全不同,Bill没有任何愤怒发狂的迹象,他幽深的盯着你,却不像刚刚那么安静,几分钟前那种无法压抑的别扭的沉重呼吸又回来了,像是在艰难对抗体内的巨大冲动。 他依旧一言不发,但终于有了动作,空着的手无所顾忌的拂上你的脸庞,随后带着会让你疼痛的力度笼罩捏住你的下颌,迫使你抬起头,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更多在空气中。 你无措的皱眉盯着他,那股勇气因为他完全出乎意料的肢体亲密动作而泄气,双腿发软,在彻底脱力之前,你下意识勾住最近的支撑,搭上了Bill掐住你的手臂。 但在别人看来,你这更像是某种抗拒,想要挣脱逃跑的迹象,你忍不住痛吟,因为他蓦地更加重的力气,他手上带着许多金属硝烟和一些汗贴近且刺鼻的味道。 Bill缓缓垂下头,盯着你因他而痛苦的表情,心中某种想要的东西被满足了一样,难得泄出点闷哼,捏着你脸的手下意识带着更重的摩挲。这种满足并没有让他柔软下去,反而像是在熊熊烈火上泼了一杯水,并不会灭火,反而会激得火势更为猛烈,声势更加浩大。 他不再克制,埋下头,鼻尖轻轻蹭了一下你的脸颊,随后又带着冲动的力度咬住你的下唇,这并非亲昵,带着某种进食欲望的发泄,你痛苦的呻吟也显得那么可怜,这不是青少年情侣的懵懂激情碰撞,而是一个完全无助的女孩所接受曾经是朋友的怪异同龄人的侵犯。 这究竟在发生什么…… 你被Bill死死捏住,即便你下意识的后退就没再挣扎,你的膝盖蹭到了那把冷硬的武器,它轻轻一晃,你就僵住了。但Bill就像是个很久没吃东西的食rou动物,把抓到的猎物牢牢按住进食,何等的野兽丑态,仿佛他渴了很久,要夺走你口腔中所有柔软和津液,如同咬开了小鹿的脖颈,贪婪吮吸其温热血液的猛兽,这是属于捕猎者的活下去的机会。 也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忍耐着Bill单方面的侵犯与撕咬,搭着他的手臂紧绷着摇摇欲坠,Bill似乎察觉到了你的虚弱,他粗暴又笨拙的把你扯到怀里,让你的很多地方都发疼,他似乎对自己的力气没有正确的认知,或是,不在乎。 但这样的亲密无间却没有持续多久,另一道狂躁枪声仿佛就在隔壁砰砰作响,Bill依旧没有抬头,直到脚步声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