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飞跃

    闸门并没有停，带兜帽的大个子见门已过马高，一夹马肚子，马匹如离弦箭一般冲向了墙外，塞巴斯蒂安不肯放过，策马追上。

    塞巴斯蒂安瞄准那个背影，藏绿色的斗篷随疾风飞起，那对蓝白翅膀是那么明显。

    “砰！”他打偏了，他咋了下嘴，重新瞄准，可接连几次都被躲过，塞巴斯蒂安的心越来越狠。只剩一下一发子弹，这一次强大的冲击力对着大个子的脑袋去了，仿佛感到危机的大个子弯下腰，错过了枪击，但是冲击力撕裂了兜帽，夕阳下，红色的头发露了出来。

    塞巴斯蒂安这才恍然自己上当了。

    他低估了兰德尔，他以为没有人会再替莱恩，他没想到这个被巨人吓破胆子的男人会义无返顾的冲向墙外。

    塞巴斯蒂安勒马，莱恩不在墙外，那必然在墙内，他当机立断调转马头返城。

    忽然一声咆哮，巨大的脚步声向他冲过来。

    塞巴斯蒂安人生第一次与巨人相遇是这么猝不及防，而他运气还能更差些，那是一只十米高的奇行种，甩着胳膊，用极其诡异的奔跑姿势向塞巴斯蒂安袭来。

    塞巴斯蒂安并不是惊慌，而是意外。

    他见过巨人的画像，可他从未想过人类与巨人居然如此相像。

    同样的五官，赤条条的身子，甚至还有打理规整的发型。

    就好像是一个人，刚从哪个理发店出来，头顶着刚做好的齐肩短发，突然不知什么原因变大，成了巨人。

    这个滑稽的想法让塞巴斯蒂安后脊发凉。

    巨人越来越近，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的马跑不过这巨人的速度，他扯下斗篷，露出了下面的立体机动装置，当年训练，他在斩杀巨人训练中斩杀数量永远的第一，也不枉他这次特地带上双刀了。

    那个蠢货能做到的，他也能。

    周围是个平原，并没有可以用于抓取的高地，但塞巴斯蒂安并不着急，他已经看到最好的制高点了。

    他跳下马，不急不慢的迎向巨人。

    逼近的巨人终于让塞巴斯蒂安内心生出一丝恐惧，他意识到这种恐惧并不是来自于数倍与自己的巨型怪物扑向自己，更多的是那股似人非人的怪异感。那张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巨大脸上带着笑容，大嘴呲着森森白齿，过大的笑容挤压出的每根褶皱蕴含的狰狞与恶意被放大无数倍，将人类的最丑陋的部分直白毫无保留的展现。

    塞巴斯蒂安仿佛看到在黑牢中的自己。

    他希望自己现在的表情和那些进入黑牢的囚徒不一样，别一幅惊恐的蠢样。

    他抽刀，深吸一口墙外的空气，在巨人将带着热浪的手拍向他时，他还有空想到这味道并没有莱恩描述的那么美好。

    一样的草与泥土的味道。

    这些年他的功夫没有落下，甚至为了证明什么特地练了摔跤，他很轻松的躲过了那只带着巨掌并绕到了巨人身后。钢爪勾住了巨人的脚后跟，喷气，收锁，挥刀，像当年无数次的训练一样，不沾半点血液的切下脚筋，他又快速旋转切下另外一只，失去脚支撑的巨人倒下了。

    完全没有教学时说的需要三十人斩杀一只那么困难……随着巨大的身躯倒下，却没有塞巴斯蒂安以为会有的地动山摇，这说明巨人有着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重量，质量很轻，这一点却从未在他学习的资料中读到过。

    “唔……唔……疼……”濒死的巨人居然发出了人声，大颗的眼泪居然从眼眶流出，塞巴斯蒂安踩在巨人身上，巨人的后脚跟在快速愈合，他则不急不慌的对着巨人后颈整齐的切下了那块一米宽十厘米厚的后劲rou。

    巨人彻底死了，巨大的身躯开始气化，直至消失。

    塞巴斯蒂安对这一切升起了很多疑问，但他摇了摇头，收起了好奇，他丢下首都工作，日夜兼程单独来这里的首要目标是抓回莱恩，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他翻身上马，准备返回时，急促的马蹄声裹着无数沉重的脚步声向他冲来，他抬头一看，骂了一句。

    “cao他妈的废物兰德尔！”

    那大傻逼真的是吸巨人体质，他身后至少跟着七八只巨人，还包括一只十五米级别的！

    塞巴斯蒂安有把握杀三只，或者五只，但是突然这么多……他没空再想了，巨人和兰德尔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兰德尔离他也越来越近，兰德尔对他挥着手，似乎等着他来救……这孙子显然是自己活不成了还要带上他，塞巴斯蒂安恨恨的想。

    他怎么可能救作死的笨蛋？塞巴斯蒂安向城墙跑去，这个距离有兰德尔做垫背，他有机会摆脱这些巨人。

    但不该出现的人来了，莱恩和埃弗雷特迎面奔来，与塞巴斯蒂安擦肩而过。他去救兰德尔了。就见莱恩用钩锁勾住一只巨人，直线冲入了巨人堆。

    “莱恩！”塞巴斯蒂安重新装填了子弹，也跟了上去。

    莱恩轻松杀死了那只提起兰德尔的巨人又飞向了下一只，游刃有余之间笑着回应了塞巴斯蒂安：“嘿！小塞！要不要比一比？”

    好像他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些背叛生死，莱恩依旧是新兵营里与塞巴斯蒂安争上下的少年。

    那熟悉的笑容与身影，曾经对他难得美好的时光，在这个危急时刻让塞巴斯蒂安恍惚了，也是这个恍惚，他被巨人抓住了。相比巨人的体轻，他们的力度却大的吓人。

    “妈的！”塞巴斯蒂安又骂了一句，面对着巨人的大口，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小圆球，按住圆球顶端的压杠，咬下圆球上的拉环然后丢入了巨人的口中，再手臂护脸。

    巨大的爆炸炸断了巨人的身体，塞巴斯蒂安的小发明破坏力惊人，他从巨人手中滑落，他趁此挂上了另外一个巨人，麻利的将其斩杀。

    “看见没？两只！”塞巴斯蒂安得意洋洋的向莱恩展示他的战果。

    “一只，”莱恩杀完又一只后指着被炸开的巨人，那只巨人从脊椎往下又开始再生了。

    巨人的恢复能力很强，但是强到如此，塞巴斯蒂安开始思索墙内对巨人的了解到底有多少隐瞒，他出来一次收集的情报和疑问比这百年来无数次壁外调查多了太多了，而他又想起埃弗雷特的那句，答案不在墙外，在墙内……

    等他回过神来，莱恩已经高效的斩杀了那只15米高的巨人，他不愧为人类希望的存在。塞巴斯蒂安看着剩下那三只，他不想输给莱恩，向那些巨人发起了进攻。

    斩杀巨人的快感远远高于他这些年做的事情，敌友是那样分明，不需要较劲脑力丧尽良心，而且，他还有伙伴，塞巴斯蒂安在战斗中难得为自己当年的选择升起了些遗憾。

    也许调查兵团更适合他，但这个念头冒出，就被他丢掉了。他的灵魂早就被黑暗浸泡，没有翅膀能将沉重的他托起，耳边的风只是给他短暂飞翔的错觉。

    他还是输了。

    “五只。”莱恩展开手掌，对塞巴斯蒂安自信的笑着，这个笑容在夕阳之下镀了一层金边，灿烂，耀眼，轻风吹过他的乌发，更添生机。

    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笑起来好看，梦幻如梦想，璀璨如太阳。

    危机消除了，塞巴斯蒂安梦醒了，回到了现实，他举起了枪，对着莱恩的心口，这一次，不会错过了。

    “跟我回去。”塞巴斯蒂安的语气不容拒绝，他又回到了中央宪兵团团长的身份。

    莱恩没有收起笑容，只是眼中多了些无奈，他放下了手，塞巴斯蒂安的后颈一紧，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埃弗雷特出现在他身后，往他的脖子里注射了一针管的液体。

    塞巴斯蒂安麻了，倒了下去。

    “这次的剂量应该可以了，不过保险起见——”

    “咔！咔！”

    埃弗雷特把塞巴斯蒂安的胳膊卸了，塞巴斯蒂安要不是全身麻痹到嘴巴都合不上，胳膊脱臼的疼能让他会骂死埃弗雷特。

    莱恩牵起塞巴斯蒂安的马，走到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兰德尔一旁，兰德尔的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们得赶紧走，巨人能感到你们，会有更多的过来。”莱恩扶起兰德尔，把缰绳塞入兰德尔的手中。

    “莱恩……保重。”兰德尔擦了擦眼泪，最后给莱恩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力气还是那么大，莱恩只能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放松。

    埃弗雷特拆了塞巴斯蒂安的立体装置和武器，都挂在了莱恩的马鞍上，他快速的清点了下额外备着的马匹身上的装备，确定无误后就把塞巴斯蒂安当大袋垃圾一样丢上了马背。

    “回去把胡子剃了吧，你有胡子不好看。”莱恩扶兰德尔上马后，走到塞巴斯蒂安身边，摸了摸他长出青茬的下巴感慨的说道。塞巴斯蒂安屈辱的想给这只手咬一口，但在这只手从他下巴挪开时又有了些失落。

    莱恩把埃弗雷特搜出的手枪挑了出来。

    “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莱恩把手枪塞在埃弗雷特手里，“小心，保重，快走吧，巨人要来了。”

    如他所说，那些巨大的脚步声正在往这里奔来，数量更多。

    埃弗雷特点头回应，与莱恩握手，一句珍重后上马，往墙驶去。

    塞巴斯蒂安看着莱恩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克服着身体里的毒素，他想要呼唤莱恩的名字，发麻的唇舌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眼睁睁看着莱恩对他再次行礼。

    左手打在右胸，他心脏所在的地方。

    没有告别的话语，只有他在对塞巴斯蒂安最后一次献上真心。

    残阳如血，数只巨人冲了上来，巨掌伸向了莱恩，可马冲下一个矮坡，塞巴斯蒂安看不到莱恩了，立体机动装置发动的轰鸣声随着耳旁的风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莱……莱恩！回来！”

    塞巴斯蒂安找回了他的声音，但是莱恩早就听不到了。

    ***

    平安的返回到墙内，埃弗雷特简单的打发了看大门的那几个士兵好奇的目光后，带着塞巴斯蒂安来到一处隐秘的仓库。在这里，胳膊被重新归位的塞巴斯蒂安丧失理智般的扑向埃弗雷特。

    加入他们的加雷斯和兰德尔把塞巴斯蒂安按在了地上，不让他继续发疯。

    “你们都是傻子吗！千方百计的救他，再送他去死！”脱力的塞巴斯蒂安怒斥着面前的三人。

    “这是莱恩的选择。”埃弗雷特示意加雷斯和兰德尔松开塞巴斯蒂安。“你们两个该回驻扎军团了，不然不好解释。”

    “你确定他不会伤人？”加雷斯指着地上还一脸凶恶的塞巴斯蒂安。

    “不会。”埃弗雷特眼镜一闪，“我知道的萨鲁团长不是个容易丧失理智的蠢货。”

    “呵。”塞巴斯蒂安翻了个身坐起来，他的胳膊还不灵光，身上的麻药还没消除，他目前这个样子打不过埃弗雷特，刚刚是他冲动了。

    一遇到莱恩的事情，他就上头，塞巴斯蒂安不喜欢自己失控的样子，所以那混蛋死了最好，现在应该在墙外成为巨人的大餐吧？

    塞巴斯蒂安捂住了脸，他不想别人看到他因心口疼而狰狞的表情。

    “聊聊？”等那俩走了以后，埃弗雷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塞巴斯蒂安，用的还是上次的口吻打开话夹子。

    塞巴斯蒂安没力气接过茶杯，他整理好情绪，让埃弗雷特把茶放到一边的地上。

    “你背叛了莱恩，又来帮他，埃弗雷特，你不是个疯子吧？”塞巴斯蒂安嘲讽地说道。

    埃弗雷特推了一下眼镜，席地而坐，说道：“我不否认我是个疯子，但我与你合作是因为那是当时唯一能救他的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愚蠢的上层处死他。”

    塞巴斯蒂安揉了揉肩膀，胳膊伴随着他的按揉发出咯咯的声音。

    “那你也知道，他在那个地方很安全，你把他送出墙，是让他送死。”

    “他在墙内，迟早有一天，他的存在会被抹除，他所有的亲人朋友会像我忘了邓肯一样忘掉他，这与杀死他没有区别。”埃弗雷特摊手，“我们的记忆与你不一样，这个墙内世界，有某种力量可以篡改我们的记忆，你还没有注意到吗？”

    塞巴斯蒂安一噎，他以为上一次埃弗雷特的回忆只是某种比喻和感叹，但没想到他在暗示他们的记忆真的有别。这一下让他反应过来，脑海中存在的无数疑问仿佛有了一个答案，但模模糊糊的，他努力去抓。

    塞巴斯蒂安回忆着在墙外遭遇巨人的种种，巨人并没有传说中需要三十人才可斩杀一只，抛开塞巴斯蒂安比一般士兵的强大，高效消灭他们的办法塞巴斯蒂安目前能想出好几个，但每一次壁外调查都伤亡惨重，还有墙内对壁外调查暧昧的态度，巨人关键讯息的缺失……“你说过，答案不在墙外，在墙内……”

    他与埃弗雷特眼神相触，心意相通。

    “就像邓肯说的，墙内故意用巨人来恐吓民众，让人留在墙内，所以人类并不是被巨人夺走了土地，而是人类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这里。”埃弗雷特语气中带着遗憾，“那笨蛋除了没猜到巨人真的存在以外，他猜中了最关键的一点，我想也是因为这样他全家才被灭口的，太可惜了。”

    “为什么人类要画地为牢？不，我给你带偏了，这又和你让莱恩出墙有什么关系？”塞巴斯蒂安哆嗦着手拿起茶，茶水有些凉了。

    “在选择军团之前那个晚上，莱恩来找过我。”埃弗雷特所答非所问，他侧头陷入了回忆，“我那时候还在犹豫是去宪兵团还是调查兵团，我太想要了解巨人了，普通人想要接触巨人的讯息的途径除了加入教团外就是参军，那是个简单的选择，我选了参军，而到底是从墙内讯息去了解巨人还是去墙外观察真正的巨人，我又烦恼了。”

    “塞巴斯蒂安，你很有说服力，我一度被你说服了，加入宪兵团对我是毫无风险的，我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办公室里欣赏那些资料，但莱恩听了我的烦恼后，他是这么说的。”想到莱恩，埃弗雷特笑了。

    “‘如果你连想要研究的东西都没真正见识过，那你又怎么判断那些资料的真假呢？’”

    “所以我在见识到真正的巨人时就察觉到了问题，在我们之前无数次壁外调查，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成果。”埃弗雷特又拿出了那个有着涂鸦的本子，他但这次他往后翻，后面记着大量的他对巨人的观察，“这也让我翻到了这个笔记本，让我更多意识到墙内有人刻意隐藏了人类需要居住在墙内的原因，这个秘密一定是巨大的，巨大到会动用非常规手段将那些不安分的因素和人去除，不过这些，你比我更清楚，团长大人。”

    塞巴斯蒂安冷哼一声，不作回答，埃弗雷特继续说：“但大量篡改记忆这种推测太耸人听闻了，可我又发觉人类的文明不过短短百年，巨人出现前的历史是一片空白时，墙内有人有能力篡改记忆几乎成为唯一的可能性了。”

    “我越想越害怕，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而我们的意识是会随着这个谎言所需要被抹杀，我们面对的是如何可怕的力量啊……我们毫无反击能力，我追随的真相和研究对这个世界毫无意义，那我为何还要为此努力？我想到了邓肯，我想到了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的死毫无意义，我的将来也是如此，意识到这点，我当时……” 埃弗雷特从滔滔不绝中停顿了一下，“绝望了，又是莱恩救了我。”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埃弗雷特摸向了莱恩留给他的手枪。

    “放心，我不会做那种蠢事了，”埃弗雷特也注意到塞巴斯蒂安的目光，无奈的笑了，“莱恩告诉我，无论对人类有没有意义，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对我有意义，那就值得去做，人生不过几十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哈，那家伙还真是喜欢挽救失足青年。”塞巴斯蒂安重重的把杯子放下，茶水溅了一小片。

    “他还说了，在巨大的力量面前，我们是蝼蚁，但蚂蚁不断地搬运总能留下小小的痕迹，无数蚂蚁前赴后继的侵蛀，终有一天能引起质变。”

    “莱恩说了这个？”塞巴斯蒂安诧异的问道。

    “呵呵，他说是一位他很崇拜的伙伴说的。”埃弗雷特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让塞巴斯蒂安后颈发紧，这句话是他说的，而说这话的场合……塞巴斯蒂安抽了一口冷气，他不清楚埃弗雷特知道多少，但这也解释埃弗雷特那张纸条了。塞巴斯蒂安一直不知道埃弗雷特是如何得知那本把莱恩投入监狱的书是属于他的，看来埃弗雷特只是凭莱恩一句话就分析出那么多，塞巴斯蒂安再次正视这位相貌无害的男人。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是什么，塞巴斯蒂安。”埃弗雷特对塞巴斯蒂安的审视不以为意，“莱恩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鼓励我，让我去追寻我的意义，所以我也回馈他所需要的意义。如果我们死在这条路上，那我们也留下了痕迹。深或浅，后人能否能用到，这不在是我们的问题了。我们来过，这个意义对我们足以。”

    “呵，说的真好听。”塞巴斯蒂安闭上眼，他最受不了这种理想主义，但又对这样的人无可奈何，“埃弗雷特，你就不怕我回头把你说的这些告上去？”

    “你不会。”埃弗雷特摊手，“你我某种程度上很像，都是有后手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做会断了后路的事情，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包袱和欲望，我只想了解真相，所以我会在调查兵团，而你在宪兵团。”

    “你可以来宪兵团，说实在的，听你那些分析，我都有些佩服你了，你都说了墙内有你想要的答案，来宪兵团，这是你最能接近答案的地方。”塞巴斯蒂安觉得话说的差不多了，他的胳膊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他便站起身，他打算给埃弗雷特一个机会，在调查兵团，没有莱恩的情况下，埃弗雷特的死在壁外调查是迟早的，他有些可惜这个头脑敏捷，敢想敢做的人。

    埃弗雷特摇头，也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了塞巴斯蒂安：“答案对我不重要了，就算知道了，我的记忆也可能被修改，那不如就让我的余生走在探寻的路上吧。”他忽的话锋一转，“但你不一样，你可以见证比我更多的东西，我相信，你离你想知道的答案不远了。”

    塞巴斯蒂安握上了这只手，与上次一样，这只手还是像个文人的手。

    ***

    塞巴斯蒂安递交了去探望奥米尼斯的申请。

    新任的大统领马沃罗·冈特坐在书桌后奋笔疾书，面无表情，对塞巴斯蒂安爱答不理，过了许久，他才拿起塞巴斯蒂安的申请看了一眼。

    “莱恩的事情不需要报告给我哥。”马沃罗的声音还处于变声器，有一种难听的公鸭嗓。

    “因为他早就知道莱恩跑出墙了？”塞巴斯蒂安毫无顾忌扫荡了马沃罗面前的文件，他对这个少年统领毫无敬畏。

    马沃罗还是太嫩，面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我也不给跟你兜圈子，”塞巴斯蒂安把马沃罗手中的笔取下，拿在手中把玩。“大统领是管不到隶属于中央宪兵团的牢房，只有王令才能把人从那里接走，而我认识的王可不用冈特的家印。”

    马沃罗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面前就是一只笑面虎，和他对视，马沃罗想起了多年前见到的巨人，记忆中的屈辱和恐惧再次重现，可拯救他的人早就不在了，曾经的勇气随之消散。

    “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么情绪外露是容易被cao控的，”见对方怂了，塞巴斯蒂安嗤笑一声，把笔丢回到桌子上，墨水顺着笔尖溢出，污染了桌面上的文件，“你还得好好修修，奥米尼斯在你这个年龄已经能做到泰然自若波澜不惊。”

    少年低下头，他自卑感又被塞巴斯蒂安挑起来了，坐在再高的位置，他还是那个想躲在哥哥身后，被巨人吓破胆的孩子。

    “我已经受够了你，你哥，还有莱恩那堆朋友玩的小把戏了，告诉我，你哥在哪里？”

    “在那别墅……”马沃罗支支吾吾的回答，但他的肩膀被绕到他身后的塞巴斯蒂安大力一拍，他惊得坐直了。

    “撒谎。”塞巴斯蒂安五指用力，几乎嵌入了马沃罗的肩膀，马沃罗疼的都对眼了。“我猜现在那幢别墅已经人去楼空了吧？”

    他说中了，马沃罗躲闪着他的目光，他顿感无趣，松开了手。面前的冈特不过是贵族新扶植起来的新傀儡，他不可能取代奥米尼斯，也没人能取代奥米尼斯。

    塞巴斯蒂安恍然察觉他迄今为止一切的努力都是无意义的。

    “把他现在的地址写下来。”塞巴斯蒂安想结束这一切了，把一张纸放到马沃罗面前，把之前那只笔塞回少年的手中。

    少年手抖的厉害，但在塞巴斯蒂安的注视下还是写下了塞巴斯蒂安想要的信息。

    ***

    那是位于希娜墙外不远的一处农庄。

    小小的农宅周围是空旷的田野，季节正好，蓝天下目光所及都是绿绿葱葱，遍地都是生的景象。

    奥米尼斯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

    塞巴斯蒂安攥紧手，那小小的球体被他的体温热的guntang。他不能松手，这手雷炸开时的破坏力连巨人都吃不住。

    他撑了十余年的使命，今天可以结束了。

    他用空出的手理了下头发，敲了敲门。

    门开了，再次见到熟人的瞬间，塞巴斯蒂安还是感到了久违的心动，他更用力的捏着那小小的球体。

    “好久不见了，塞巴斯蒂安。”奥米尼斯面带微笑，塞巴斯蒂安如沐春风。

    短暂的愣神后，塞巴斯蒂安意识到对方的变化。去掉军装后，奥米尼斯的衣着变得随意宽松，挽起的袖子，手臂与手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泥土，如普通的农民。以往梳的一丝不苟的金发，此刻松散地披着。最大的变化还是那双眼睛，原本如雾笼罩的蓝眸变得有神，闪烁着溢彩。

    “你来得真急，还是没剃胡子。”奥米尼斯轻轻勾了下塞巴斯蒂安的下巴，手指的温度似曾相识，但也让塞巴斯蒂安警惕起来。

    “你来得正好，陪我散步吧。”奥米尼斯没有给塞巴斯蒂安开口的机会，越过塞巴斯蒂安向前走去，他没有再使用手杖，走出屋檐的他用手遮了下阳光，“天气真不错。”他感叹了一句。

    塞巴斯蒂安跟在奥米尼斯的身后，前面的奥米尼斯对他很陌生。

    除了有了视力外，奥米尼斯的一举一动之中，塞巴斯蒂安感到了更多的陌生，这不是曾经的奥米尼斯，而他一时难以确定陌生感从而何来。

    他们走到了湖边，湖面水波粼粼，清风带来了丝丝凉意，但塞巴斯蒂安没有心情欣赏这个午后惬意的风景。

    “你带我过来是想让我看什么吧？”塞巴斯蒂安望着凝视湖面的奥米尼斯。

    奥米尼斯轻轻一笑：“我有太多想和你说的了，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他一跃跳入湖中，随即巨大的爆破破开了湖面，爆破带来的热与光让塞巴斯蒂安遮住了脸，但他透过指缝看到了在光之中血rou组建的人体，一只十五米高的巨人出现在了湖内。

    巨人的脸如奥米尼斯一般，没有墙外巨人的贪婪和可怖，午后正好的阳光打在水气氤氲之中，给这张脸蒙上了神圣与慈悲的光晕。

    巨人伸出了手，塞巴斯蒂安跳在了巨大的掌心之中，巨人将他放置在肩膀，向湖心走去。

    塞巴斯蒂安并不意外巨人是人变得，在野外真正面对巨人时他就隐隐的感觉到了。巨人他不熟，但人，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的太多了。

    奥米尼斯开始讲述墙内的真相，从第一位巨人尤弥尔的诞生到艾尔迪亚人征服世界造下累累血债，又到第145代弗里茨王为了祖先赎罪，带着部分人民来到这座名为帕拉迪岛的孤岛上建起三座围墙，搭建起一个世外乐园，让艾尔迪亚人们居住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塞巴斯蒂安听着这些陈年往事，坐在奥米尼斯的肩上，在高处的风景好的让他心情放松了不少，但他还没忘手中捏着足以炸死自己的手雷，他抓的更紧了。

    “所以，你才是这墙内真正的王吧？”

    “是。”奥米尼斯很坦诚，“我是三年前继承的始祖巨人之力，成为了墙内的真王。”

    “按你说的，只有真弗里茨王的后代才可以使用始祖巨人的能力，篡改记忆什么的，而当年的弗里茨王为了避免记忆篡改被滥用，特地选了不是艾尔迪亚人的贵族来掌控墙内，可冈特作为权贵之一，怎么可能有王室血统？”

    巨人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已经走入了湖中央，远离岸边，安静的只剩下风的沙沙声。

    “雷伊斯是真王的后代，而我的母亲是雷伊斯家的私生女，她与父亲相爱，我父亲力排众议娶了她，不过就这样，我也不会成为王，这还得归功于当年针对墙内贵族的刺杀。塞巴斯蒂安，你比我更清楚那段历史吧。毕竟，安排第一波刺杀活动的主谋是你的父母。”

    塞巴斯蒂安身躯一颤，这句话开启了塞巴斯蒂安久远的记忆。

    ***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是贵族的后代，他们不甘心被当做牲畜一般养在墙内，所以他们和有相同志愿的人组织了反抗行动。他们的目的就是刺杀王，将人民从王的控制之中解放出来。这些远大的理想引起不了年幼塞巴斯蒂安的激情。童年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不在家，家中只剩塞巴斯蒂安和他的meimei相依为命，他因此憎恨他的父母，他不明白墙内有什么不好，他是那么羡慕那些父母陪伴的孩子。

    这种日子在某一天变了，父母离家多天都没有回来，无人照料的他和meimei几乎饿死。是叔叔找到了他们，把他们带去了王都，他们有了新生活还有新的姓氏，萨鲁。萨鲁（Sallow）的意思是蜡黄，一种病态的颜色，塞巴斯蒂安不喜欢这个姓。除此之外，没有父母的日子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至少一日三餐有了保证，塞巴斯蒂安还去上了学，认识了奥米尼斯……他觉得日子这么过也不错。

    可安妮生病了，他们找的每个医生都束手无策，所罗门不允许他去找奥米尼斯帮忙，在他的质问下，所罗门才告诉他真相。

    他的父母组成的组织很成功的灭了很多贵族的门，组织距离找到了真王只差一步。但功亏一篑，内部出现了叛徒，他的父母早就被杀，他们叔侄三人也在被秘密搜捕。而他们的血脉异于墙内其他的人，如果找了奥米尼斯帮忙，请到专门服务贵族的御医，他们全家都会暴露，那将是灭顶之灾。

    所罗门要兄弟的血脉延续下去，他的决定就是放任安妮去死，让塞巴斯蒂安活。

    塞巴斯蒂安愤怒了，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妮死掉而自己苟活，也是那时候父母的组织残部找到了他，并为他提供了可靠的医生去治疗安妮，但有一个条件，塞巴斯蒂安需要去参军，成为他们在政府内的内应。

    塞巴斯蒂安同意了，在所罗门再次阻止他时，他没有犹豫的杀死了所罗门。

    至今他都记得他全身如同炸裂开，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迅速，无师自通的一刀了解了那个高大的男人。老人的鲜血在他掌心滑腻的感觉以及所罗门错愕的表情，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以为他不会后悔，冷静的处理了叔叔的尸体，轻松地找好借口糊弄了meimei，他是那么的轻车熟路，像是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只要能救安妮，一切都是值得的。

    新兵营中的钻营，拉帮结派，他每一步都完美的完成了组织的需求，每个月安妮的来信，让他相信未来一定是完满的。

    参军第二年的第一封来信打破了他的幻想，信中不再有meimei的留下的暗号，之后的几封也没有，他的再三试探之下，他找到了他meimei的墓地。

    他的meimei死了，组织没有救的了她，还选择了欺骗他。

    他在世上再无亲眷牵挂。

    那段行尸走rou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是莱恩寸步不离的陪伴他，笨拙却又体贴的照顾他，才让他一点点的恢复生机。

    可惜莱恩并不知道他挽回的并不是一条人命，而是想要燃烧世界的恶魔。

    ***

    “那你已经知晓我继承了我父母的遗志？”塞巴斯蒂安想到那个扫兴的家伙就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我是继承母亲的能力后才知道的，”奥米尼斯又向前走去，“第一波刺杀近乎将王族灭门，就剩下尚在襁褓中的那个孩子和我母亲可以继承始祖之力，那个时候，母亲自愿的奉献了自己，承接了始祖之力，也是我的母亲下令杀死你父母的。”

    “之后就是第二波的刺杀活动。”奥米尼斯微微停顿，“你是为了让我承接代表的位置杀了我的父亲和大哥吧？”

    塞巴斯蒂安没有否认，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策划了很多行动，其中也包括了刺杀冈特大统领以及长子的活动，他想要刚成年的奥米尼斯接替那个位置，不仅仅是帮他更容易上升，也是为了……保护奥米尼斯。

    塞巴斯蒂安是这样说服自己的，让奥米尼斯身居高位，才不会有人伤害他。

    但他的刺杀，反而害了奥米尼斯，因为始祖巨人每十三年就需要替换，雷耶斯家的那个孩子还是太小了，没有子嗣。所以奥米尼斯的母亲承接力量十三年后就轮到了她唯一幸存的儿子，奥米尼斯。

    “如果我知道有十三年替换的事情……”塞巴斯蒂安至少会留奥米尼斯的哥哥一条命。

    “塞巴斯蒂安，这就是命，我的命。”他们又走到了岸边，奥米尼斯伸手接住了塞巴斯蒂安，将他托举到自己的面前。

    塞巴斯蒂安面对着这张脸，他没有初见巨人时放大的恐惧。这张脸属于奥米尼斯，可又让塞巴斯蒂安感到陌生。

    “你恨我杀了你全家，所以才不让我来找你的吗？” 塞巴斯蒂安触碰在奥米尼斯秀气的鼻子上，那些年的孤独让他近乎发疯。

    成为中央宪兵团团长后，他报复了整个组织，他平等的恨每一个让他失去meimei的人，可等他杀掉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身边不再有任何人，他失去了所有了解他的人。

    他成了这座孤岛上唯一的囚徒。

    无数次徘徊在那座别墅之外，望着内里的灯火通明，他无比渴望能看到奥米尼斯，可直到莱恩逃脱他才想到奥米尼斯从未住在那里。

    他对奥米尼斯丢下他是有怨的，他的手指有点松了。

    “不……塞巴斯蒂安。”奥米尼斯巨大的手指轻轻的点在塞巴斯蒂安的脸上，巨人肌肤所带的热度几乎蒸发了塞巴斯蒂安落下的泪水。“我不恨你，”

    “这个世界就是一笔烂账的结果，艾尔迪亚人迫害了其他的人类，弗里茨王为了赎罪建立了这个人间乐园。可在这个乐园里，我的先祖为了自己的权势不被剥夺压迫了你的父母，你的父母复仇了我的先祖，而我的母亲又为了维持杀了你的父母……周而复始，去而复来，循环往复，谁算得清呢？不如不算了。”

    奥米尼斯语调平淡的细数着这一切，仿佛说的是身外事。

    塞巴斯蒂安忽然意识到自重逢以来，奥米尼斯都缺乏明显的情绪起伏，他问：“奥米尼斯，这股力量对你做了什么？”

    巨人静止了片刻，奥米尼斯又用着之前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从母亲那里继承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百代王室的记忆，以及卡尔·弗里茨王的不战之约，存在的意义仅剩下守护这个乐园。”奥米尼斯微垂眼帘，阴影让他蔚蓝的眼睛变得阴暗，“自那以后，我很难说清楚我是奥米尼斯，是我母亲，是卡尔，还是之前无数的王，也许他们都是我，我也是他们，我们是走在同一道路上不得不向前的……”

    “奴隶。”塞巴斯蒂安替他说出了最后两个字，“可你为什么放走莱恩？之后还会动用三年不曾用的王令来救走帕比和你的保镖，这不是傀儡该做的，奥米尼斯，别藏在那些死鬼的身后，回答我。

    巨人的头垂下，后颈裂开，真正的奥米尼斯出现了后颈上，他的脸上多了数条血痕，话题终于到了难说的部分了。

    “我最不后悔的选择就是让你把莱恩送到我身边。”奥米尼斯眺望南方，那是莱恩离去的方向，正巧一只鸟儿向那个方向飞去。“最开始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失去你珍视的人，做个顺水人情。”

    “他不是我珍视——”塞巴斯蒂安想狡辩却被奥米尼斯打断了。

    “我在继承仪式之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能理解你和马沃罗对他产生难以抗拒的好感。”奥米尼斯嘴角上扬，这一次他眼中的神采多了一丝柔情，“在我被那些先祖的鬼魂纠缠的时候，是他带我去看这个世界，感受生命中每一分的美好，让我更多的以奥米尼斯的意识生活，而不是被那些鬼魂夺舍。”

    “朝夕相处，我想我大概有些喜欢上他了。”奥米尼斯吐出了真心话，不管这话能多伤害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扯了下嘴，握着手雷的手并没有放松，他太清楚喜欢上莱恩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莱恩对任何人都是纯粹的好，傻乎乎的好，不求回报的好，在他身边是温暖的，被如此浓重的善意笼罩，会让人沉醉。

    可从他的温柔乡里清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你把他送去墙外。”

    “是啊……”奥米尼斯的目光回到了塞巴斯蒂安身上，“我和他定了一个小小的约定，我会控制岛上的巨人不去攻击他，庇护他亲近的人，而他只需要在我大限将至的时候把他所见的自由世界带给我看。”

    奥米尼斯将塞巴斯蒂安放到了岸边，他也跳下了巨人的身体，站在塞巴斯蒂安的面前，巨人的身躯随着他的脱离开始气化。

    “拥有视力的奥米尼斯是贪心的，他不想只看着笼子内的风景，他想去看流动的火焰，冻结的大土，无限的天空，可奥米尼斯不能离开这里，活着的我必须守护这个囚笼，接替我的人也是如此，世世代代一直到这个笼子被人踢破。”奥米尼斯捧起塞巴斯蒂安还握着手雷的手。“莱恩是奥米尼斯最后一点小小的反抗。”

    “奥米尼斯的任性远离这座岛了……”奥米尼斯轻抚塞巴斯蒂安的脸颊，像之前千百次那样柔情的抚摸着，塞巴斯蒂安的爱人在这里又回来了，是那样的深情：“奥米尼斯已经没有遗憾了，放我自由吧。”

    “你要我帮你自杀？”

    “你爱的奥米尼斯已经死了，在吃掉自己母亲那一刻，他就死了。”奥米尼斯还在笑，但眼中浮现出了水雾，这一刻，塞巴斯蒂安熟悉的奥米尼斯活过来了。

    “你真过分。”塞巴斯蒂安苦笑，摇头，“你知道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塞巴斯蒂安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中的手雷丢向了湖，巨大的爆炸溅起了水浪拍在他们的身上，水的冰凉洗礼之后就是炽热的拥抱。

    “我们一起俯视这个乐园吧，奥米尼斯，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好……”奥米尼斯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紧紧抱住塞巴斯蒂安，不肯再放开。

    他们的未来只有十年，但此刻已是永恒。

    ***

    十年过得很快。

    在雷耶斯的地下教堂被发光石照耀的如白昼。奥米尼斯换上了白袍，被锁在祭坛上，平静的等待着承接仪式。在很久之前，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命运。

    塞巴斯蒂安就站在奥米尼斯的身后，他会陪奥米尼斯到最后一刻。

    “他会来吗？”奥米尼斯突然问塞巴斯蒂安。

    “莱恩……会吧。”塞巴斯蒂安安慰的回答，太多变数了，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手带大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雷耶斯注射了针剂，变成了巨人，把手伸向了祭坛。

    仪式开始了。

    面对巨人，奥米尼斯颤抖起来，在死亡降临前，他还是害怕了，塞巴斯蒂安能听到奥米尼斯的啜泣，他别过脸不忍再看。

    忽然奥米尼斯的哭泣声音停止了。

    “啊……外面的天……好蓝。”

    留下这句话的奥米尼斯被巨人吞噬了。

    塞巴斯蒂安迎接了新王，新的轮回开始了。

    ***

    “莱恩！莱恩！你怎么哭了？”深肤色的小伙使劲摇着莱恩。

    莱恩回过神，他现在坐在一个小帆船上，旁边是他旅行时遇到的伙伴阿米特·塔卡，不远处就是他的故乡，被称为恶魔岛的帕拉迪亚岛。

    莱恩摸了摸脸颊，都是泪水。

    “莱恩，你跟你的老朋友告别了吗？还要再往前挪挪吗？”阿米特脸上都是焦急，“不过此地不能久留啊，万一碰上马莱海军，我们就完蛋了。”

    “不用了，我们走吧。”莱恩胡乱的擦干净了眼泪，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岛。

    他完成了约定。

    他彻底自由了，可他该飞往何方呢？

    墙外是更大的牢笼，世界也没有那么美好，但莱恩不想成为断线了的风筝随风而去。

    起锚，扬帆，他凝望蓝天，驶向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