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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致命说客

    

第九章:致命说客



    喧闹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如今的炙手可热,与梦中无人问津比,近乎讽刺。

    那些各式各样的礼物,早已不是骊灰想要的了。

    世间万般,只有权力最动人心。

    她严令下去:“所有礼物,一概不收。心意领了,人就不必见了。”

    管家带着几名得力仆从,在府门前不知说了多少遍,“丞相有令,谢绝探访,心意已领,礼物务必带回”,态度也越来越坚决。试图钻营取巧的官员们见实在无隙可乘,又怕真的惹恼了丞相,这才悻悻的带着东西散去。

    到了下午,丞相府门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书房内,骊灰刚服过药,刚安下心。

    走廊里又响起脚步声,管家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张拜帖,躬身递上。

    骊灰以为管家送了什么礼物进来,眉头蹙起,声音不悦:“本相的话是听不明白吗?”

    管家深知她的脾性,说一不二,连忙低声解释:“丞相息怒,这并非礼物,而是拜帖。是京兆尹裴镇裴大人遣人送来的,言明并非探病,而是有公务禀报。”

    京兆尹裴镇?

    骊灰睁开眼,灰寂的眸子看向管家手中拜帖。

    裴镇……

    他可不是那些会来凑热闹、表忠心的人。

    她思考片刻,伸手接过拜帖。

    拜帖的字迹如其人一般,端正冷峻,毫无赘言。

    裴镇果然没有寒暄问候,只简明扼要的陈述:其麾下差役已于今晨将骊青捉拿至京兆尹府衙,现已收押。至于所犯何案、细节如何,拜帖中只字未提。

    裴镇此举,分寸拿捏得极准。

    既告知了她结果,表明他未因骊青的身份而有丝毫徇私延宕;同时又规避了任何可能被视为请示的嫌疑,保持自己的清誉。

    骊灰心中产生一丝赞赏。

    如此处置,干净利落,正是她所期望的。

    她本就觉得此事无需,也不必经由她手,裴镇依法办事便是最好。

    然而,就在她刚将拜帖搁下,让管家回复,表示“已知悉,依法办理即可”时,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女在外轻声急报:

    “丞相,叶夫人来了,已到前厅。”

    骊灰一怔,随即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她父亲现在有两个夫人。

    其中有一个她的生身母亲。

    那个在将军府上毫无存在感的花房婢女,直到她的女儿在内阁站稳脚跟,权势日重,父亲骊大将军才开了尊口,给了她一个名分,让她成了嫡母周氏之下的所谓的平妻。

    先皇帝在世时,怜悯她母亲遭遇,给了她一个诰命封号。

    但父亲和嫡母从不让她出府,更别说和女儿一起居住了。

    母亲现在突然前来……?

    骊灰思付:我这个母亲性子素来柔弱,怯懦了一辈子,平日里绝少主动前来丞相府,生怕给自己添麻烦。此刻突然前来,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骊灰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

    京兆尹的动作太快,骊青被捉拿的消息定然已传回了骊府。

    她那嫡母怎会坐视亲生儿子下狱?

    必然是立刻向懦弱好拿捏的母亲施了压,逼她前来求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

    骊灰步入正厅时,叶夫人正局促不安的坐在椅子边缘,双手紧紧绞着一方素帕。

    听到脚步声,她像是受惊般抬起头,眼眶竟是红的,显然来之前就已哭过一场。

    “娘,”骊灰唤了一声,声音放缓了些,在她下首坐下,“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府里有什么事?”

    叶夫人看着女儿的面容,嘴唇嗫嚅了几下,未语泪先流。

    然后,她慌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惶恐:“灰儿。”

    “我听说青哥被京兆尹的人抓走了?”

    她声音发颤,“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可是老爷的长子,这要是下了大狱,往后老爷可怎么见人啊?你父亲和主母那边……”

    骊灰静静听着,心中已了然。

    她回答:“他应是当街行凶,将人打成重伤,苦主告到了京兆尹衙门。人证物证确凿,裴大人依法拿人,并无不妥。”

    “可他是你哥哥啊。”

    叶夫人急切起来,泪水又涌了出来,“就算他有什么不对,咱们自家关起门来怎么教训都行,何至于闹到公堂上去?那京兆尹裴镇听说是个铁面无私的,青哥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她越说越急,几乎是哀求出声:“灰儿,娘知道你现在不同往日了,你位高权重,你就不能跟那位裴大人说句话吗?好歹看在是你哥哥的份上,让他从轻发落,至少别让青哥儿受苦,京兆尹想必也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对不对?”

    这番话,明显是要她徇私枉法。

    骊灰看到了母亲身上无形的压力。

    她不是在为骊青求情的,她甚至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被嫡夫人施加了压力,被迫来向自己的女儿求情。

    骊灰看着母亲卑微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若按她平日处置公务的脾气,对于这等徇私枉法的请求,早已冷声斥回。

    但此刻开口哀求的是她生母。

    一生怯懦、身不由己的女人。

    她压下心头翻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些:“娘,您先别哭了。此事我已知晓。”

    她顿了顿,选择了一种能让母亲安心回去交差的说辞,“您回去后,就转告周夫人,我已经知道了。若她对京兆尹的处置有什么不满,让她直接来丞相府找我理论,不必再为难您。”

    叶夫人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虽然女儿没有明确答应,但总算有了个交代。

    她泪水稍止,但仍是不安地看着她。

    骊灰心下微叹,知她回府后处境依旧艰难,便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娘难得来一趟,用了晚饭再回去吧。”

    她吩咐立刻侍女去准备几样母亲爱吃的菜肴。

    然而,饭菜刚摆上桌,尚未动筷,丞相府门外便传来了动静。将军府的管家亲自带着四名健仆赶着车来了,态度看似恭敬,语气却强硬:“奉周夫人之命,来接叶夫人回府。府中有规矩,女眷不得在外滞留至天黑,恐伤及家门风气,还请丞相行个方便。”

    这哪里是来接人,分明是嫡母周氏掐着时间点来施压示威,提醒她们母女二人,无论女儿官居何位,她生母的命运依旧攥在将军府的手中。

    骊灰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若此刻强行留下母亲,自己固然能挡住,但母亲回去后必将磋磨。

    她不能因一时意气,让母亲的日子雪上加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知道了。”

    她转而看向母亲,温言道,“娘,您先用些饭菜,我让人准备些礼物,你带回去给爹。”

    随即,她吩咐管家:“去库房,挑及支上好的百年山参,再备几匹蜀锦,孝敬父亲大人。

    叶夫人食不知味地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在将军府来人“恭敬”的等候下,带着礼物离开了。

    送走母亲,看着那远去的马车,骊灰独自站在渐沉的暮色里。

    她忽然改了主意,转身回到书房,对随时候命的管家道:“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京兆尹府。就说本相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拨冗,连夜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