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吻越情难自禁
越吻越情难自禁
反正背篓里已装了不少螺丝,她干脆上岸,用干布擦干血渍和水珠,重新套上鞋袜,往归家的反方向走去。 今儿个捡的螺丝多,她准备给宋绪分点儿,晚上炒了吃好下饭。 宋绪也是被拐来的,同村被拐来的女子不多,但也不算少。之前她尝试出逃时宋绪帮过她,再加上两人遭遇相同,惺惺相惜,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亲密,时常串门。 小溪离宋绪家不是很远,差不多八九分钟的脚程就到了。 李大娘正捏着空心菜老茎,用生锈的小铁铲子刨土挖坑,坑距均匀,深浅一致,依次放进一小段老菜茎后挖铲旁边的湿土轻轻埋住茎杆根部。 “大娘,我来给你们送螺丝了。”林柔嘉放下背篓,手上勤快嘴上甜,“小溪那边可多了, 我想着大娘手艺好,烧螺蛳指定香得很,紧赶慢赶地捡了半箩筐,送来分你们一些。” 李大娘按住林柔嘉准备拿葫芦浇水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呢子嘴是真会说,螺蛳捡起来累死个人哩,你拿回家自个儿吃,山娃子还说明儿去捡螺蛳,我们有的吃,你留着自家吃嘞!” 林柔嘉可不依,半开玩笑半逗趣道,“厚山大哥捡的哪有我捡的新鲜,我不管,大娘不吃我捡的下次我不来了呢!” 李大娘推拒不得,只好去厨房拿了个木盆,倒了半篓子螺蛳,犹觉占了便宜,好说歹说都要留林柔嘉在家吃饭,“我侄子正正好今个在我家做客,准备的菜多,你不吃不准走哈,你阿妈那头我去说,你只管陪小绪说话耍子。” 林柔嘉淡笑点头,转身走进堂屋,三个男人坐在大堂闲聊,抽烟的两个她熟,李大娘的老公周大伯,和他们两的独子周厚山。 另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身形清瘦颀长,宽肩窄腰,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微微上挑的眼尾平添几分妖冶,在他过分白皙的脸上勾出三分春情,只因眸色冷峻和他周身冷淡疏离的气场,硬是显得静淡如竹,雅人深致。 堂屋大敞,璀金的光芒将堂屋割裂成两部分,亮处是明朗夺目的晃眼,暗处是绰约幽黯的昏沉,而他站在明暗交汇处,明明端正挺直,举手投足却轻佻懒散,漫不经心地睥睨一切。 怎么会有人浑身的气质如此矛盾,又贴合得仿若天生如此。 幽深淡漠的视线从她面前掠过,她敏锐地看过去,那人微微低头,接过周大伯递来的烟,薄唇轻抿,慢条斯理吐出眼圈,烟雾缭绕,他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在意过她。 林柔嘉收回视线,转而向周大伯和周厚山问好,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才走进里屋。 宋绪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头发,余光乜她一眼,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最石破天惊的话。 “小嘉,我怀孕了。” 她嗓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 林柔嘉脸上的浅笑怔住了,准确的说,是她全身都僵硬了。 短短的几秒,漫长得让她心力交瘁,无数种想法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唇,嗓音薄凉,翕翕颤抖,细细听还能察觉声线的哽咽。 “小绪,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会幸福的。”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她知道宋绪能明白她的意思。 “小嘉,孩子我是不会打的,我还会把他生出来,好好地生出来。”宋绪摸了摸还未显怀的独子,唇角勾起的嘲弄的弧度,轻嗤出声,“周厚山说了,孩子生出来后会带我回娘家探亲。” 林柔嘉精致的五官紧皱在一起,明显不赞同她的话,“周厚山他是拐卖贩、强歼犯,他说的话哪有可信度!你把小孩生下来,你不怕到时你心软不舍得走吗?” “就算周厚山食言,我到时候也有办法出去。”宋绪走过去牵林柔嘉的手,把她按在椅子上,语调轻柔地安慰她,“我不会心软,你放心。这个孩子留着周厚山的血,他生来就有罪,我恨死都来不及,怎么会心软。” 宋绪来周家将近两年半,面上和周家人和和美美,如今又怀了孕,林柔嘉对周家人态度也诚恳热情,所以他们一家倒不防着她二人。两人也就不顾忌讳说些要命的话,却也小心翼翼把声音压低再压低。 林柔嘉瞧着她轻描淡写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你还担心我呢,赵春生可比周厚山难搞多了,你可想到什么方法逃了?” “嗯,我生育难,赵阿爹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再把我卖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溜了。” 宋绪听完眉头微微蹙起,惴惴不安道,“这个法子变故太多,你千万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赵春生靠谱又听你的话,哄他带你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在逃出去前你一定要装得很爱赵春生,切记不要让赵春生察觉你的念头,最好让他百分百相信你不会逃,适当的时候闹一闹,和他生气,假装跑了,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哭着撒撒娇什么的。” 床头的木头柜子上躺着几颗周厚山清晨去摘的莲蓬,澄澈清透的水珠点缀在颜色略深的边缘上,青绿的外皮筑满了蜂窝状的小房子,圆润如珠的莲rou们蜷缩着白白胖胖的身板蜷缩成团。空气里荷香四溢,将里屋的每个角落一一浸润着清丽芬芳。 宋绪把莲子拿在手里,纤细的手指灵活利落,指甲破开青翠的外壳,掰出一把脆生生的莲子,放到林柔嘉的手心里,“你还有第三个备选方案,只是难度比前两个都大。看到外面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了吗?他是周厚山的表弟,周稻年,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貌似现在还在外面做什么生意,手上有点钱。” 林柔嘉慢慢吞吞剥去莲子的外皮,白嫩嫩的rou送入唇中,清甜,脆糯,嚼久了却有胃口沁入舌尖,经久不散,矛盾得和那人一样。 “周稻年他妈也是被拐来的,当初他坚持只让他妈送他上大学,再回来时只有他一个人。” 宋绪继续剥着莲子投喂她,噙着嗓音娓娓道来,“他说他妈死了,他爸从小疼他宠他,不舍得他干农活,就让他安心学习,心疼成什么样了,最后因为这事他爸和他断绝了关系。” 林柔嘉眼神微怔,好一会儿才吐出字字句句,讶然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放他mama逃走的?” “嗯。他算是这个村子为数不多还存有良知的人了。”宋绪自己也尝了一颗莲子,“但他脾气很怪,不喜和人接触更不爱管闲事,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厌世的劲儿。想让他帮你,除非和他扯上关系,很亲密的关系,陌生男女之间缔结紧密联系无非沾染情情爱爱,让他心里有你才会帮你,只是他特别难勾引,九月底他还得回学校,时间也急,所以这个方案我也只是说说。” 林柔嘉莫名有种不妙的直觉,磕磕盼盼问她,“你怎么知道他很难......勾引的?” 宋绪一脸的恨周稻年不成钢的神态,“我当初假装醉酒,半敞着上衣露出沟子,在他跟前晃荡,他竟然让我出去,理由是我袖子挥舞过来的风快要把他扇感冒了。” 林柔嘉,“......” 宋绪说到这,自己倒是没憋住,噗呲笑出声,“你说他是不是怪人?所以说啊,想来想去还是第二个方法好,赵春生满心满眼的都是你,让他主动带你出去是最简单最稳妥的方法。闹和撒娇得看对方脾性来控制度,你自己把握好。” “可是赵春生一靠近我,我就想走。”林柔嘉思考着措辞,“他太......野蛮了,我也不会撒娇......” 野蛮得每次都想将她吃干抹净。 野蛮得日日夜夜都强势喂进她的身体。 讨厌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宋柔嘉收了吊儿郎当的调笑,“是受一时的苦还是受一辈子的苦,你得掂量清楚。” “不会撒娇也没事,待会吃完饭你别走,坐在里屋看我怎么治周厚山。” “嗯。” * 李大娘和周大伯对他们这个侄子还真是不错,rou菜3个,素菜三个,还有一盘香香辣辣的爆炒螺蛳。 要不是不好意思,她指定能吃下三碗米饭。 “年小子,这是春山的媳妇儿林柔嘉,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哩,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她。” 李大娘到底是没上过学的村里人,根本不知道林柔嘉的汉语言专业与周稻年的软件工程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只以为他们学的内容大差不差,想着让林柔嘉多帮帮周稻年。 “好。” “大娘,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气氛诡异地凝滞了几秒,林柔嘉心尖麻麻一震,不动声色睨着周稻年,那人正慢条斯理地处理螺蛳,似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疏离淡漠的眸眼与她的探究不期而遇,他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示意后,又泰然自若地夹起螺蛳rou慢慢品尝。 林柔嘉总觉得哪里有点怪,终究也没说什么,含糊应下李大娘的话。 这顿饭备的时间长,大家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夕阳璀璨的余晖被月与星慢慢蚕食,留下一地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周稻年被李大娘强留下睡在东厢房,林柔嘉则坐在西边最里间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闹腾的二人。 宋绪哭成了泪人儿,嗓音像从饱胀的海绵里挤出的水,娇滴滴的钻到人心里,“周厚山,你是不是又去见了王秋兰?哼,也是,我这个新人哪里比得上旧情人?” 周厚山额头急得全是汗,要不是林柔嘉在这,他早把人抱到怀里揉哄了,“不是你让我把莲蓬送给刘婶儿和王叔吗?秋兰毕竟是他们的女儿,我避不开啊。” “秋兰!”宋绪冷下脸,咬紧唇瓣,语调愤恨又难过,“你亲亲热热喊她秋兰,喊我全名宋绪?” “周厚山,我不跟你过了,你给滚我出去!” 周厚山气的脸红鼻子粗,但还是好言好语道,“宋......小宋,你不要闹了。” “周厚山,你竟然敢说我无理取闹,呜呜呜.....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宋,你别气了,等会身子受不住,犯恶心。” “周厚山,你竟然说我恶心!”宋绪又气又哭,瘦削的肩背支撑不住地颤抖,“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滚到一边去!” 周厚山脸色难看至极,在外人面前被自家娘们指着鼻子骂滚,面上挂不住,怒发冲冠,摔门而出。 “砰——” 林柔嘉的坐垫受到刺激,惊得连连战栗震动。 周厚山怒成那般,宋绪这边却恰恰相反,一改哭容,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桌子,气定神闲。 林柔嘉旁观者迷,宋绪却是当局者清。 她等了又等,耐不了性子,“周厚山不会真生气了吧?” 宋绪听着门外熟悉的动静,微微掀开眼皮,低低从容地笑着,“别急啊。我倒数五秒,五,四,三——” “三”的话音刚刚落下,门便紧追着被人打开,周厚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讨好似的摆到宋绪倚靠的小桌上,“给你煮的。” 碗里的绿豆炖足了时辰,个个吸饱了汤汁炸开了花,绵密软糯,粉绿的小壳儿飘在汤面上悠然自得,袅娜缥缈的热汽甜津津的,香了满室。 林柔嘉不过打量了几眼绿豆汤,那两人不知何时已成了连体婴,如胶似漆地啃嘴子,她甚至能看到两人搅在一起的舌头。 “老公,你是我男人,见别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吃醋嘛......” “老公,我是不是你的宝宝?” “那你以后必须喊我宝宝,每天亲我很多很多下......” ...... 林柔嘉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然后—— 拿起还剩半筐螺蛳的竹篓子落荒而逃。 跑到周家大门口时,脸颊处扔灼粉一片,烫得厉害。 山村的夜是一望无际触不到底的黑,今夜月牙儿昏晕,周身零星坠着点如蒙薄雾的星,稀疏的亮光戳不破漆黑的屏障,蛐蛐儿不知在哪个草丛细细吟唱,此消彼长。 林柔嘉怯怯地攥紧手心,微末的恐惧惴在心头,不上不下的。 不过下一瞬,那点对黑夜畏惧便如松散的白云,飘然而散了。 赵春生坐在周家不远处的石头上,峻拔英挺的身子缩成一团,月光下投射的影子更像是一副静静流淌的墨水画,轮廓模糊,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和落寞。 他可怜惜惜地将头埋在膝上,也许是等了太久,一张脸仿佛被夜风吹得迷蒙麻木。唯独那双眼睛格外清明,碎星簇簇闪着亮芒,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林柔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故意朝他那边丢了快石头再迅速躲起来。只见赵春生欣喜地扬头看去,又失落地颓下脑袋,鼻子皱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哭过。 真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她淡淡别开眼,不疾不徐地走出大门,装作没看到他,蒙头往家的方向走。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急也很吵。 直到她的气息被熟悉的清冽感完全笼罩,再吞吞吐吐地咬着,才归于宁静。 赵春生脱下她背后的竹篓自己背上,循着本能,双手插入她的指缝,低头,啄啄她的头发,越吻越情难自禁,越吻,心里那股驱之不散的悲伤越浓,整颗心透不过气,快被酸酸涨涨的委屈淹死了。 他白天做活的时候就好想好想小嘉,拼了命地干活就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她。 可是她抛弃他,在别人家吃饭,对别人笑,用甜甜腻腻的嗓音和别人说话。 他好嫉妒。 他好想冲进去,把小嘉抢过来。 好想好想被她亲亲抱抱。 夏天的夜晚怎么那么漫长,那么冷,大门里的欢声笑语怎么那么刺耳,那么讨厌呢...... 【小嘉,求你了,别对别人笑,别和他们说话......】 【小嘉,小嘉,小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