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暗流不息
第三十九章|暗流不息
山风穿过营帐,带来冷冽的气息。乐安被一日的奔波弄得倦怠,归帐时仍神思飘忽。 乐安已打了好几个哈欠,满心只想换衣就寝。温辞温声说:「殿下今日该累了?赶紧梳洗后就歇下吧。」 自从温辞来到身边,每至夜里,都是由他替她卸发更衣。与婢女笨拙不同,他手法细致,梳齿顺滑,温润得让人放松。乐安也渐渐习惯了这份依赖。 然而,当两人掀帘入内时,温辞脚步忽地一顿。 帐内的铜灯摇曳,映出一抹陌生人影。那人正翻拨着矮几上的木匣,动作急切,似在寻找什么。 温辞心头一震,失声道:「谁!」 黑影一震,随即转身欲逃。 就在此刻,营外潜伏的暗卫如鬼魅般破帘而入,几招之下便将那人压制在地。兵刃交击声短促,却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温辞几乎没有思索,伸手将乐安牢牢搂住,护在怀中。他虽无半点武艺,却本能地将她抱得极紧,甚至因此手臂被划伤,血迹迅速染透了衣袖。 「别怕,颜儿,我在。」他在她耳畔低语,声音仍旧温柔。 乐安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他的衣襟,指尖冰冷。 「公主在此,大胆!」暗卫怒喝。 那人眼中闪过疯狂,忽地仰头咬碎毒囊。血沫自唇角溢出,声音沙哑却坚决:「肃阴会……永世不灭!」 话音落下,他已口鼻溢血,断了气息。 乐安亲眼望着一个人从呼吸急促,到瞳孔散开,身体僵硬。死亡就这样赤裸裸地攫住她,她只觉胸口一窒,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不是戏剧,不是幻象,是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死去。 她的呼吸紊乱,喉咙像被掐住。 温辞手臂鲜血淋漓,却依旧牢牢搂着她,声音极轻:「颜儿,别怕,看着我。」 乐安呼吸紊乱,心神仍未能回到现实。 就在此时,帐帘被大力掀开。 「颜儿!」 楚轻臣疾步闯入,眼神扫过眼前一幕,瞳孔骤缩。她衣袖上溅着几点血痕,他几乎心脏停跳,急切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颤抖:「妳受伤了?!」 乐安还未回神,只怔怔摇头。 霜花此刻也赶来,迅速俯身检视,才惊呼:「是温辞公子的血!」 楚轻臣这才低头,看清她完好无损,只是被血溅染衣。心口骤然松开,随即又绷紧,眼神如刀,直直盯向地上的尸体。 他咬紧后槽牙,面色阴沈如铁。 暗卫单膝下跪,请罪道:「属下失职,请公主降罪!」 楚轻臣冷声:「先将尸首拖下去,封锁口风。此事不得传出半字。」 「是!」 乐安仍在颤抖,手还紧抓着楚轻臣的衣襟。温辞受伤却勉力微笑,低声安抚:「公主别怕,我没事。」 这一幕落在楚轻臣眼里,心绪翻涌复杂。明明是别人护着她,却让他生出难以言喻的酸涩。 霜花将药敷好,见公主仍心神不宁,提议:「不如今晚让温公子留下,陪公主安睡,也好安心些。」 乐安心有余悸,抿唇点头。 楚轻臣指节一紧,却在她惊魂未定的眼神里,硬生生将话咽下,只低声道:「我会加派人手守着,妳……安心些。」 夜半。 帐中灯火昏黄,氤氲静谧。 乐安裹在被中仍觉寒意,身子微微颤抖。温辞躺在她身侧,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背脊。 「别怕,我在。」 乐安埋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终于觉得自己能喘过气来。 温辞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在她唇边轻轻点触。吻意绵长,却克制而温柔。 乐安红着脸,却没有推开,只紧紧搂住他,彷佛唯有这样,才能寻得片刻的安全。 她閉上眼,讓自己沈入這片溫熱懷抱。 夜色渐深,猎场帐外的风带着寒意。楚轻臣立于暗处,远远望着熄灯的主帐,却久久不肯离去。 他知道,此刻乐安在里头,必然依旧被温辞揽着安抚。那人虽无力守护,却能在她惶惶未定时,给她最柔和的依靠。 楚轻臣攥紧了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入帐时他眼睁睁看着乐安沾血,心几乎要碎。可偏偏,护着她的人不是自己。 可下一瞬,他的目光触及温辞。 那人半边衣袖已被鲜血浸透,却仍紧紧抱着乐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明知自己孱弱无力、手中无刀,却像一面薄弱却固执的屏障,死死将她挡在身后。 楚轻臣胸口一窒。 他该感激,却在心底深处,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意。为何那个能抱住她的人,不是自己? 若换作他,定能一剑毙敌,让她从未受惊半分。可乐安那时却是埋首在温辞怀中,抓着他带血的衣襟,像是唯有这样才觉心安。 这一幕,让楚轻臣眼底掠过一瞬阴影。心疼她受惊的同时,又心疼自己竟在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若换作我……她何至于受此惊惧?」 他低声自问,喉头发紧。胸膛里有股火,烧得他难受,那是嫉妒,更是恨己无能。 明知乐安终究要有侍从、要有侍寝之人,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人,可一想到她在别人怀里颤抖、依赖,楚轻臣便觉得整个心口都被生生扯裂。 他抬头望天,夜幕沉沉,星河无声。 「颜儿……」他唇间轻唤,声音低得几乎散在风里。 「我若想真正守着妳,便不能只做这小小首侍……」 思及那人最后一句「肃阴会」,楚轻臣眼底掠过一抹决绝的光。 若这世上真有暗潮与旧案纠缠,那他必须揭开。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有资格,真正立在她身侧,而不是永远在夜里独自望着灯火。 次日黎明,暗卫悄然将消息送往西北前线。 在千里之外的营帐里,墨玄接过密报,眉目一沈。 大军凯旋,将是他归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