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 来自未来的女儿（二）

    “兄长，”勇作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甚至疯狂……但请你，暂时放下所有常识和判断，听我说完。”

    勇作将从光那里听到的关于“令和时代”、“时空穿越”、“车祸（或意外）”、“未来的兄长与明日子小姐”以及“女儿”的碎片信息，尽可能完整地、逻辑清晰地拼凑起来，讲述给尾形听。他提到了那张不可思议的、会发光的“照片”里，那个年长、沉稳、眼中带着前所未有柔情的兄长，以及那个明媚动人的蓝眼睛女子——光的母亲。

    尾形的表情是十足的讥讽和荒谬，但随着勇作叙述的细节越来越多，尤其是关于“自己”未来可能的状态和那个女子（明日子）的描述，他脸上的冰霜渐渐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错愕所取代。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一个一百年后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有一个可能是自己“转世”或是延续的男人？那个男人不仅组建了家庭，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这简直是对他已知世界观的彻底颠覆和碾碎。

    勇作见状，轻轻敲了敲门，让月岛将光带了回来。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再次拿出那只智能手机，解锁，调出那张家庭合照，然后默默地、带着一丝倔强的期待，将它递到了尾形百之助的面前。

    这一次，尾形没有立刻推开。他的目光像被钉住一样，死死锁在那小小的、发光的屏幕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岁月的痕迹，陌生的发型，脸颊上多出的伤疤，但最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总是沉淀着阴郁和冰冷的眼睛，在照片里竟然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专注和……温柔？而他凝视的对象，那个笑得灿烂、拥有一双瑰丽蓝眸的娇小女子，仿佛自带光芒，竟能驱散他眼中所有的黑暗。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亲密的氛围，是伪装不来的。中间那个女孩，眉眼果然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光几乎以为他终于要接受了。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试探和潜藏的渴望，伸出小手，想要去牵他垂在身侧、指节分明的大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刹那，尾形猛地一甩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力道之大让光踉跄了一下，小手僵在半空。

    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甚，那里面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荒芜的戒备和嘲讽：

    “不要指望在我这里寻求任何虚无缥缈的父爱。”他的声音低沉冰冷，“我不是照片里那个男人。你的父亲在100年后。”

    光的蓝眼睛瞬间瞪大了，刚刚升起的微弱希望被彻底击碎，巨大的委屈和伤心涌了上来，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划过她苍白的小脸。

    勇作心疼极了，立刻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光把脸埋进勇作笔挺的军装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勇作叔叔……我想爸爸mama了……我想回家……”

    勇作一边轻柔地安抚着她，一边抬头看向尾形，语气带着罕见的严肃和恳切：“兄长！即使你不承认，但这孩子是无辜的！她来自未来这件事，我和父亲都已基本确认。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拒斥她，而是想办法帮助她！想想看，如果那边的……另一个你，和明日子小姐发现女儿不见了，该有多么焦急绝望！”

    听到“明日子小姐”这个名字从勇作口中说出，并且与“另一个自己”联系在一起，尾形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时，光似乎从勇作的话里得到了某种力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从勇作怀里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脸上露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思考的神情。

    “勇作叔叔说的对。”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但条理清晰，“我需要找到回去的方法。我记得……在遇到白光之前，我是在北海道函馆附近的一座古老的神社里。mama在那里做节目采访，我……我偷偷许了一个愿。”

    她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地偷偷瞟了一眼尾形，小声补充：“我写下了‘想知道爸爸mama的过去’……因为我一直觉得，爸爸这样阴沉又别扭的人，mama当年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后，在我写下最后一个字的瞬间，那道强烈的白光就出现了，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勇作的眼睛亮了起来：“神社？许愿？过去的父母……而兄长，从时间上看，毫无疑问就是你父亲的‘过去’！光，你的愿望可能就是这个时空连接的关键！”

    光也恍然大悟，蓝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对啊！我已经见到‘过去’的爸爸了！只要我再能找到这个时代的mama，见到他们两个人，我的愿望是不是就实现了？那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勇作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柔和鼓励：“是的，光，很有可能是这样！我们一起想办法，寻找你的母亲，明日子小姐在这个时代的下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帮助这孩子回家的曙光。

    然而，尾形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短暂的温和气氛：

    “不用那么麻烦。”他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缺乏温度的讥诮，“既然那个神社是起点，再去那里许个相反的愿望，不是更直接么？”

    光听到尾形那句“再去神社许愿”的建议，小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评价道：“嗯……有道理。爸爸你偶尔也能说出点让人佩服的话嘛。”

    尾形百之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光立刻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方才那点伤心似乎被这个小小的插曲冲淡了些许，但眼底深处那份失落依旧存在。

    回到军营那拥挤喧嚣的宿舍，尾形一如既往地沉默。他机械地完成洗漱，躺在坚硬的床铺上，周遭是同伴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汗味，但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纷乱地缠绕着白天发生的荒谬一切。

    当花泽勇作最初说有要事相商时，他本能地感到抗拒和烦躁。他早已习惯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与那个所谓的“家族”隔离开来，不想与勇作有任何超出必要范围的牵扯。然而，那个自称“尾形光”的女孩，那个诡异的存在，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强行搅乱了他一成不变的灰暗世界。勇作口中那些关于“未来”、“转世”、“女儿”的疯言疯语，他一个字都不想相信。可是……那张会发光的“照片”，照片里那个与自己容貌酷似却气质迥异的男人，那个笑容明媚、让他心头莫名一刺的蓝眼睛女人，以及中间那个女孩与自己过分相似的眉眼……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他无法用常理解释、却又难以彻底驳斥的“证据”。

    尾形从未认真思考过“未来”。对他而言，活着已然艰难，未来更像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灰蒙蒙的战场或令人窒息的压抑。更何况是百年之后？那与他何干？所谓转世的女儿，更是无稽之谈，是另一个时空的幽灵，与他这个明治时代的士兵尾形百之助毫无瓜葛。

    他本是如此坚定地想着，试图将那份混乱压回心底深处。

    然而，第二天，勇作再次找到了他，神色比昨日更加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恳求。他请求尾形随他回一趟花泽家。

    花泽家。那个对他而言象征着屈辱、冷漠和界限分明的地方。尾形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晦暗。他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踏入那座宅邸，竟会是以这种方式，被这个同父异母的、光芒万丈的弟弟“邀请”而去。一种混合着抗拒、讽刺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异样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当他跟着勇作踏入花泽家那静谧却透着威严的庭院时，一个欢快清脆的童声率先打破了沉寂：

    “勇作叔叔和爸爸他们回来了！”

    尾形眉头下意识地拧紧——谁是你父亲？

    但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响起，像清泉滴落玉盘，带着明朗的愉悦和一丝好奇，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时代的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