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深夜已经步入不见五指的黑暗，夜风习习吹不进帐篷。帐篷的隔音效果很好，在睡觉的时候能提供一个安静的场所。

    “你不能丢下我。”

    是谁？

    林姝左右张望，低头一看，看见了5岁的林阿侬，未长开的包子脸，眉眼间已经有了些长大之后的样子。

    “我会帮你的，jiejie。”

    面前的小孩消散的突然，林姝怔愣住时，余光看见不远处的林阿侬，他穿着校服，是记忆里十六十七的模样，已经到了抽条的年纪，与林姝快要平视。

    “林姝，安抚我。”

    面前少年的林阿侬散了个干净，林姝见到了第一次出任务回来的他。大概是从这时候起就不再叫她jiejie了。

    她最初只是讨厌林阿侬为什么是s级，但日积月累的，她开始害怕林阿侬震慑冷冽的气势，那次，尝试安抚他的感觉很可怖，像陷入了一团黑水，一点点蚕食，液体粘稠地将她全身包裹，薮猫叫得凄惨。

    她第一次认识到等级的森严之处。

    林姝垂下眼帘，余光看见即将摸到自己的脸的手。

    作为长期相伴在左右的人，一言一行彼此熟悉。林阿侬的所作所为让她渐渐模糊了等级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知道林姝所有秘密，所有不堪，让林姝像菟丝花一样只能借着他盘旋而上，汲取养分。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有借着他才能苟活。

    当林姝的选择不再只有林阿侬一人时呢？他可以是林姝最亲密的人，但不能是威胁她的人。

    场景再次变换，她来到了今夜的裂谷。

    “我们之间相互依存，你不能丢下我。知道吗？林姝。”林阿侬一步步朝她走来，这一次，他没抓走眼前的黑丝带，而是抱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万丈深渊，耳边仿佛再次响起那些变异体滋哇滋哇的诡异的叫声。

    “哈——哈——”林姝坐起身，捂住脸，身上大概出汗有一会儿了，现在意识回笼带起阵阵凉意。

    “醒了？”在黑暗里传来一声，没等林姝做出判断，就被对方按进了床铺里。

    她下意识想叫嚷，又听见他说：“裂谷很冷，你为什么哭？”胸口被压着些许重量，脖颈间扫过温腻的呼吸。

    林姝呼吸起伏从剧烈渐渐平缓下来，她蹙眉叫了声：“陈明川，别坐我的床。”

    答案正确。压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了，床边塌陷。

    阴魂不散。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想做林阿侬的鬼来骗她吗？

    林姝向后蜷缩，坐起身看向黑暗，下巴下一秒被掐住，调转方向，他说：“我在这里。”

    林姝在被窝里碰了碰手腕上的光脑，跟着陈明川的动作转头。林姝：“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和那群愚蠢的哨兵一样喜欢上你吗？”语气里的傲慢显露无疑。

    林姝的手顿了顿：“嗯，是。那次梦里不代表什么，是我勾引……”嘴巴被捂住。

    “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让林姝心情总算爽利了些，同时鼻间嗅到了些许花香，洗过澡过来的？身上粘粘的，林姝也想赶紧去洗澡。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林姝屁股都有些僵了也不见陈明川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

    陈明川再次问她：“明明是你推那个哨兵下去的，你哭什么？”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捂着林姝的手慢慢放下，她想了想：“我没哭。”

    “换个问题。”陈明川沉默了下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姝抿唇，这回没等她接话，陈明川就自顾自地说着：“喜欢也没用，我属于沙塔，不会像楚鹤然那个傻子一头栽进去你的陷阱。”

    说完，像证明这句话似的，床边的塌陷消失，面前轻轻吹起一阵风。

    林姝等了等，过了会儿这才将脚伸出被子之外探了探隐约感觉的方向。

    他真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联想到楚鹤然，只感觉在沙塔接受过训练的哨兵都不正常。

    林姝起身去洗澡，回到房间睡觉的时候，这次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林姝拿出替代的黑丝边眼镜，听苍舒媛说这里变异体最后一点残留也被派出去的小队消灭掉了。

    边岩也回来了，他们即将启程回白塔。

    林姝扫了眼不远处站在队伍里的边岩，他正与身边的队员交流着什么，一旁林阿侬的队伍此时此刻没了队长，看见她的时候齐刷刷露出微笑。

    豹豹猫猫队的阿务朝她走了过来，每一步像敲打着她的心脏。

    阿务说：“jiejie，你别太难过。边队都和我们说了。人没找到就说明队长是躲起来了，不会有事的。我们正在联系侦查队那边看看能不能帮忙。”

    没找到。

    林姝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被阿务看的真切，他又开口：“别担心，这段时间队长不在，要是遇到麻烦可以联系我们。真的。”

    “谢谢。”林姝目光越过阿务，看向不远处的边岩，他正看了过来。一双金色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阿务走开的时候，边岩也恰好寻机走了过来。可林姝已经知道了消息，不禁回想起昨夜的梦，林阿侬没死吗？怎么可能，那么高，即使是s级哨兵他又不会飞。

    “在想什么？”边岩已经走到了面前，林姝抬头恰好看见他脖颈间的电击项圈。

    “呃。”边岩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电击项圈改良过的就是不一样。

    “知道为什么吗？”林姝轻声问他。明明被电得青筋凸起，他还是强撑着站起身，将林姝拉进帐篷。

    边岩：“知道，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是我的错。裂谷之下的血迹太多，我翻看了很多尸体，没有他。”

    林姝看着他，想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可自始至终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听见自己说：“所以，林阿侬可能没死？”

    边岩摇摇头：“也可能被变异体拖走了。”

    变异体之前也有这样拖走敌对方的案例，毕竟，林阿侬的战力让变异体们恨得牙痒痒。

    他们还是要回白塔述职，林姝在回去的路上，看着书十的聊天框，字打了又打，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务他们应该已经沟通过。

    林姝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

    ——林姝：有林阿侬的消息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到达白塔，他们就接到了开会的消息，林姝跟着人群涌入会议室，只见在最前方，指挥官说着什么，身边的哨兵沉默地听着。

    林阿侬回来了，比他们还要先一步到达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