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白色文胸
40.白色文胸
院子门口,程砚晞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 外面的雨基本上停了,只有细碎的小雨滴飘落。但他不喜欢弄脏衣服,所以撑了把伞。 踏过浅浅的水洼,他望见别墅门口坐了个小小的人影。 只见女孩背靠着门,双腿曲起,脑袋紧紧埋在胳膊里,身影既狼狈又可怜。 程砚晞这才想起,家里还关着一个小孩。 本来只是想把她锁在家里长点记性,谁知她自己作死跑了出来,房门还不小心关上了。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差点没把她冻死。 见程晚宁一动不动地缩在那儿,程砚晞以为她哭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若是平常,她肯定没胆子不搭理他。 程砚晞拽起她纤细的胳膊,把碍事的手臂移开,才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得通红,长睫焉巴巴地耷拉着,像一个精雕细琢却又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看见她无意识发抖的身体,程砚晞大概已经想象到,她这一天是如何度过的。 许是动作太大,惊醒了她,熟睡的人拧了拧眉,慢慢睁开眼。 长而密的睫毛向上翘起,鼻尖通红,却无损眉眼间的灵动。 程晚宁刚才梦见自己掉入一个冰窟,不断下坠的过程中,身体忽然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暖意。 “……你回来了?”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有气无力地开口。 一出声,就连带着两声咳嗽。 没称呼他为表哥,但看在她病怏怏的份上,程砚晞倒也没生气:“起来,别躺在家门口。” 地上的人昂起头,晕乎乎地问:“冷……冷死了,能拉我一把吗?” 常年不锻炼养成的弱不禁风体质,被暴雨淋了一天,程晚宁感觉自己连器官都要冻衰竭了。 好在他还算有点人性,没把她丢在外面不管。 程砚晞直接揪起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领口被往后一扯,程晚宁差点窒息,忙不迭地叫道:“疼、疼,别拽!” 听罢,他松开手,嫌麻烦似的蹙起眉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让我怎么办?” 程晚宁撇撇嘴,坐在地上耍起无赖:“可你这样揪我衣领,会把我勒死的。” 勒死算了,遗产正好到他手里。 程砚晞拿她没办法,干脆蹲下身,将她打横抱回屋里。 她身子很轻,他抱起来毫不费力,软绵绵的触感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抱了团棉花。 程砚晞把人放到沙发上,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顺手丢了件外套给她:“醒了就快去洗澡,别把沙发弄脏了。” 听到这儿,程晚宁顿时感觉冰凉的躯体暖暖的。 不是物理上的温暖,而是生气的怒火。 他害得她差点冻晕,现在担心的居然是沙发。 想必那件外套也不是给她保暖,而是防止衣服的水沾到沙发上。 程晚宁窝着一肚子火来到浴室,所思所想全是今天崩溃的遭遇以及对罪魁祸首的谩骂。直到洗完澡,望着空空如也的架子,才发现自己貌似忘记了什么。 浴室墙边挂着的只有被雨浸湿的那套衣服,如果现在穿上,就相当于白洗了。 可她也不能裹着浴巾下楼,这是表哥家,房子里还有个大活人。要怪就怪别墅太大,浴室和卧室都不在一个楼层。 程晚宁悄悄扒开门,远远看见楼下沙发上坐着个人,犹豫再三后开口:“表哥,能帮我捎一下衣服吗?我忘记拿进来了。” 门开的缝隙很小,只够她露出一个头。披在脸侧的黑发还是湿漉漉的,应该是没来得及擦干。 不等他答复,程晚宁就主动报出了衣服位置:“卧室衣柜右下角的那个格子,随便拿一套就好。” 她补充得倒是爽快,都没考虑过他答不答应。 说完,她立即闭上门,连个“谢谢”都没有。 好在程砚晞这会儿没什么事。他勉为其难动身到卧室,发现前不久还是欧式风格的装修,不知何时已被自家表妹装扮成了粉色少女风。 床上的被褥和枕头换成了浅粉色套装,床头柜上的日常用品也替换成了各式各样的娃娃,只留一袋纸巾挤在边上。 琳琅满目的玩偶,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这卧室是给人睡的,还是给娃娃睡的。 房间里依旧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但跟上次扑鼻的浓香不同,这次更偏向清新。 或许不是香水,也有可能是她用过的洗发液和沐浴露的茉莉香。总之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陷进去的愉悦感。 程砚晞拉开衣柜,从右下角取出一件毛衣和绒裤。翻找的过程中,偶然触碰到一片质感柔软且带有蕾丝花边的布料。 顺手一拽,发现居然是个白色的文胸。 想到程晚宁刚刚的请求,程砚晞干脆把这件小内衣也一起捎了过去。 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去,发现尺寸比他想的还要大,甚至超过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人似乎等不及了,裹着浴巾急匆匆地将脑袋探出来,终于看见走到门口的程砚晞。 虽然是亲人,但站在面前的毕竟是个成年男性。这样的情况下托他拿衣服,程晚宁还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声道谢,伸手抱住被递过来的衣服,一眼就发现边上露出了一截长长的白色带子。 有点眼熟,但又不确定那是什么。程晚宁以为是哪件衣服的带子,直接把它从中间抽了出来。 于是当着他的面,那件白色文胸就一丝不挂地躺在了衣服最上端。 看着自己的贴身衣物,程晚宁短暂地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一抹rou眼可见的绯红迅速爬上脸颊,紧接着扩散至耳朵—— “你为什么把这个也拿过来了?!” 不知名的情绪破壳而出,连带着少女时期的羞耻沸腾蔓延,变调了她的心绪。 这跟裹着浴巾在别墅里到处乱晃有什么区别? 程砚晞被她叫得耳朵疼。他无视程晚宁气恼的视线,理所当然地反问: “不是你说的拿一套么?” 吵是吵了点,不过她此刻的模样,倒是可爱得不像话。 …… 冲洗完热水澡,冷意褪去许多。虽然还是有点咳嗽,但好歹没下午那么难受。 程晚宁换上保暖睡衣,在书房里翻找感冒药。 隔着老远,她听见程砚晞提醒:“退烧药在储物室。” 程晚宁拿起一盒感冒药,站起身:“不用了,今晚吃退烧药,明天就起不来了。” 他挑了挑眉:“发着烧你想去哪儿?” “没有发烧,只是有点感冒,吃点感冒药就行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她宁愿多在教室睡一会,也不想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别墅。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今天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我明天得当面跟她解释一下。而且,我有些事情要跟朋友说。” 班主任是次要的,后面半句才是重点。 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在程砚晞脑海中飞速闪过,他咀嚼着字眼,没几秒便冒出一个绰号:“那个‘天才’?” 对于程晚宁身边的朋友,他只清楚这一个,尽管并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 复又听到那个外号,程晚宁也懒得纠正,直接点了点头。 “她对你很重要么?感冒成这样也想着找她。”他对此嗤之以鼻。 程砚晞对小孩子之间所谓的交谈并不关心,但程晚宁三番五次提到这个名字,让他觉得那个女孩在程晚宁心里的地位似乎不同寻常。 程晚宁低下头,垂落的眼神似乎在透过地面看向什么遥远的东西,紧接着微抿起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嗯,很重要。” 她曾一度认为自己的远方一片荒芜,直到有人闯入了那里。 蒙承那一缕光,在她往后的日子里迎来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