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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回家

    

第九十二章 回家



    清晨的光线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切在迟屿的眉骨上。棠溪眼皮动了动,鼻尖先蹭到他汗味未散尽的温热胸膛,然后是颈间那条冰凉的细链。她迷迷糊糊想起昨晚最后黏在脚心的湿腻触感,脚趾无意识蜷了蜷。

    “醒了?”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迟屿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巴蹭着她发顶,“还难受?”

    棠溪摇头,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还是感觉有点黏。”

    迟屿低笑,胸腔震动。他掀开薄被坐起身,露出紧实的腰腹线条,昨晚的痕迹还残留在他肩背上。他弯腰,一手抄过她膝弯,一手托住她后背,稳稳当当地把人抱了起来,径直走向浴室。“伺候你洗洗。”

    浴室镜前灯带的光比昨晚更亮些,迟屿把她放在洗手台冰凉的瓷砖上,转身去调试花洒水温。棠溪垂眼看着他肩胛骨上几道自己昨晚失控抓出的红痕,有点脸热。温热的水流兜头淋下,迟屿挤了沐浴露在手心搓开,泡沫带着清新的柑橘香,细致地涂抹过她的脖颈、锁骨、腰线,最后蹲下身,托起她的脚踝。他温热的手指带着泡沫,滑过她的脚背、脚心,指腹在那片曾经沾染过粘腻的地方打着圈揉按,力道很轻,像羽毛拂过。水流冲刷下来,带走所有痕迹。他低头,在她光洁的脚背上亲了一下。

    “干净了。”他仰头看她,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淌,眼底是餍足后的慵懒和温柔。

    ……

    期末考结束,空气里都飘着自由的因子。京大的林荫道上,拖着行李箱的学生来来往往。迟屿的车停在棠溪宿舍楼下,他倚着车门,黑色卫衣牛仔裤,身形挺拔,惹得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他手里拎着个保温袋。

    棠溪拖着箱子下来,鼻尖冻得有点红。迟屿接过她的箱子塞进后备箱,又把保温袋递给她。“上车饺子。”

    保温袋打开,一股混合着香菇和rou馅的鲜香热气扑面而出。饺子白白胖胖,挤在餐盒里,旁边一小格蘸料,红亮的辣油浮在醋汁上,点缀着细碎的蒜末。

    “你包的?”棠溪有点惊讶,捏起一个,饺子边捏得不算特别规整,但封口严实。

    迟屿耳根似乎有点红,发动车子:“阿姨调的馅,皮也是现成的。”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我就负责捏拢。上车饺子,老一辈的规矩,图个平安顺遂。”

    棠溪咬了一口,温热的汤汁和芹菜猪rou的鲜美在嘴里爆开,蘸上那酸辣开胃的料汁,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她看着迟屿专注开车的侧脸,窗外掠过的枯枝和灰蒙蒙的天似乎都柔和了些。这笨拙的心意,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熨帖。

    飞机降落在杭市机场时,天色已晚。熟悉的湿冷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植物气息扑面而来,钻进衣领,带着南方特有的阴冷。棠溪深吸一口气,是家的味道。

    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瞬间将她包裹。母亲许言淑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回来啦!饿不饿?给你下碗面?”

    “嗯!”棠溪放下行李,扑过去抱了抱mama,“下车面!”

    厨房很快传来锅碗的轻响。一碗热气腾腾的雪菜rou丝面端上桌,细白的面条卧在清亮的汤里,翠绿的葱花点缀着棕红的雪菜rou丝。棠溪捧起碗,先喝了口汤,鲜香guntang,一路暖到胃里。家的味道,踏实又具体。

    母亲坐在对面,细细看着她:“瘦了点,也精神了。”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角,“溪溪……你跟迟屿,现在还好吧?”

    棠溪夹面条的动作一顿:“嗯,挺好的。”

    “那就好。”母亲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声音放得更轻缓,“有些事,妈以前没跟你说……迟屿他mama,桑渺如,当年帮了咱家大忙。”

    棠溪抬起头,有些茫然。

    “那会儿mama从迟家的酒店离职,家里最难的时候,是你桑阿姨主动找到我。”林芸的目光有些悠远,“她说她手头有些闲钱,可以借给我们开火锅店,赚了算分红,亏了慢慢还也行。mama自己拿出来的钱开了个小花店。你桑阿姨给钱没明说,但我心里清楚,她是看在……你的份上,想帮我们一把,让你爸也能回来安定下来。后来,为了让你安心读书,也为了…那会儿的事,她让迟屿提前转学回了京市。”

    棠溪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一直以为当初迟屿的离开只是他家里的决定,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纠葛和母亲的沉默。

    林芸看着她微变的脸色,叹了口气:“其实……迟屿转学后那两年,他回来过杭市好几次。”

    棠溪猛地抬眼:“妈,你知道?”

    “嗯。”林芸点头,“我知道有两次他回学校看你,但回家我看你的反应,想着他可能就是偷偷看了你一眼。更多时候是跟着朋友一起来店里,不多大多数时间就他一个人。总挑最角落的位置坐着,也不多点东西,常常就点杯喝的,安安静静地坐很久。我去招呼他,他也不多话,问一句答一句。临走,总把现金压在杯子底下,或者在前台放些包装好的节礼,说是给长辈的。我不肯收,他就放下就走。”她顿了顿,想起那些被刻意留在角落的礼品盒,还有少年沉默离开的背影,“那孩子…心里也苦。”

    棠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她低下头,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眼前却模糊起来。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在她以为彻底断联的那段漫长岁月里,他曾以那样沉默而笨拙的方式,一次次地靠近过她的世界,试图连接起断裂的线。

    “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芸伸手,覆上女儿放在桌上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那时候告诉你,除了让你更难受,还能怎么样?你们那会儿都小。妈就想着,如果一个人够真心,时间总会证明。”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现在,你们不是又遇上了吗?好好儿的。”

    ……

    年关将近,杭城的年味也浓了起来。红灯笼挂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头,街边小店循环播放着喜庆的贺岁歌。

    迟屿开车接棠溪去参加蒋野攒的饭局。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停在一家新开的杭帮菜馆门口。推开包厢门,喧闹声浪和暖气扑面而来。

    “哟!我们京大才女和清大码农终于舍得回来了!”蒋野第一个跳起来,怪腔怪调地喊,手里还捏着半只螃蟹腿。他身边坐着温迎,正笑着跟棠溪招手。盛晴坐在靠里的位置,和蒋野PK谁的嗓门大。

    “天呐,你们两个嗓门能不能小声点,隔壁以为我们包厢养了只鹅!”温迎笑着推了蒋野一把。

    “这叫热情!懂不懂!”蒋野毫不在意,拉开旁边的椅子,“来来来,棠溪坐这儿,让迟老板坐你边上好好伺候!”

    迟屿没理他,自然地拉开棠溪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自己才落座。他脱了外套搭在椅背,里面是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衬得肩宽腰窄。他顺手把棠溪面前的碗筷用茶水烫了一遍,动作熟稔。

    蒋野眼尖,立刻指着迟屿嚷道:“看到没看到没!细节!迟老板这体贴劲儿!啧啧啧,你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迟屿眼皮都没抬,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到棠溪碗里,淡声道:“吃你的螃蟹,堵不上嘴?”

    棠溪脸微热,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迟屿的腿。

    温迎凑近棠溪,小声八卦:“别理他。哎,你和迟屿最近怎么样?”

    “还好。”棠溪笑着应道,也夹了块桂花糖藕,“迟屿他确实变了很多,但是我们都忙,不过他还是经常抽时间找我。”

    盛晴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黄酒,插了一句:“都这么充实了,怎么还能整天腻歪。”

    “哟,你这是酸了?”蒋野立刻调转枪口,“单身狗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是吧?要不要兄弟给你介绍个?我认识一帅哥……”

    “闭嘴,吃你的。”盛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包厢里气氛热闹,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迟屿和棠溪的互动自然而亲昵。他会在她够不到远处的菜时,不动声色地把转盘转过去;在她被蒋野夸张的笑话逗得呛咳时,轻拍她的背;在她碗里堆满他夹过来的菜时,低声说一句“多吃点”。偶尔棠溪侧头跟他低声说话,他微微倾身去听,嘴角带着很淡的笑意。那些细微的眼神交汇和肢体接触,都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亲昵。

    饭局过半,棠溪起身去洗手间。走廊里灯光稍暗,弥漫着饭菜和酒水的混合气味。她洗了手,对着镜子理了理微乱的发丝。转身往回走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驼色的长款大衣,身形修长,指尖夹着一点猩红。他似乎感觉到视线,也转过头来。

    是江逾白。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棠溪身上,没有惊讶,也没有任何要打招呼的意思,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棠溪的心跳在那一瞬似乎漏跳了一拍,随即恢复如常。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锐利的边缘翻涌上来,又被她强行按捺下去。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从江逾白身上掠过,仿佛他只是走廊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推开了包厢门,将那道淡漠的视线彻底隔绝在身后。

    包厢里温暖喧闹的气息重新包裹住她。迟屿正微微侧身,听蒋野说着什么,眉头微蹙。似乎感应到她的回来,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询问。

    棠溪走回座位,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她拿起筷子,指尖却无意识地缠住了迟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衣角,轻轻攥紧,汲取着那上面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迟屿的目光在她微蜷的手指上停留片刻,随即自然地伸手,在桌下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住。他没问什么,只是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然后继续听着蒋淮说话,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饭局在喧闹中接近尾声。蒋野嚷嚷着要去续摊唱K,被温迎和盛晴合力镇压。走出餐馆,杭城冬夜的寒气立刻围拢过来。

    “迟屿,年后什么时候回京?到时候再组个局,聚聚。”蒋野裹紧外套,搓着手问。

    迟屿替棠溪拢了拢围巾,挡住灌入领口的冷风:“初八左右吧。看情况。”他低头问棠溪,“寒假有什么想做的?”

    “在家多陪陪爸妈,看看书。”棠溪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声音闷闷的。路灯的光晕染在她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嗯。”迟屿应着,语气寻常,“我可能得提前几天回,有个项目收尾,导师催了。”

    送走其他人,迟屿的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暖气开得足,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沙沙声。迟屿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直没松开棠溪的手。

    “困了?”他瞥见棠溪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

    “有点。”棠溪往他身边靠了靠,头轻轻枕在他肩窝的位置,感受着他颈动脉平稳的搏动。

    “睡会儿,到了叫你。”

    “嗯。”她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大概是刚才在包厢沾染的。那些关于江逾白带来的短暂阴霾,在迟屿沉稳的气息和掌心的温度里,渐渐消散。未来像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被路灯照亮的道路,虽然延伸向未知的夜色,却因为身边这个人,而充满了踏实的暖意。

    她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迟屿喉结滚动,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低沉的嗓音带着纵容的笑意:“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