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拉扯
第二十七章 拉扯
浴室蒸腾的水汽还没散尽,迟屿已经松开了她。他扯过另一条浴巾围在腰间,精壮的腰腹肌理分明,水珠沿着人鱼线滚落,没入浴巾边缘。腰侧那个红蓝渐变、融合了飞鸟与无穷大符号的纹身,在氤氲湿气里透着一股未餍足的野性。 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蹭掉她脸颊上一点溅到的白浊,动作漫不经心,眼神却沉沉地锁着她。 “我会想你的。”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笃定得像在陈述事实,“你也要想我,好不好?” 棠溪浑身僵硬,湿透的睡衣黏在皮肤上,小腹和脚背残留的粘腻感挥之不去,混合着浴室里浓烈的雄性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推开他虚环在腰间的手臂,踉跄着冲出浴室,反手重重摔上自己卧室的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她大口喘气,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一条新信息。 [我走了。训练营。] 发件人:迟屿。 她盯着那三个字,像盯着烧红的炭。指尖悬在拉黑选项上,悬了很久,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最终只是狠狠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地毯上。眼不见为净。 数学联赛集训营,位于城郊半山。空气清冽,带着初冬的寒意。大门外熙熙攘攘,各校选拔出的尖子生拖着行李箱,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或凝重。 迟屿套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住小半张下颌。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拖着箱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迟哥!这儿!”同校的程琛隔着人群挥手,挤过来撞了下他肩膀,挤眉弄眼,“哟,这脸色……昨晚没睡好?想谁呢?” 迟屿眼皮都没抬,把手机递给负责收通讯设备的老师:“少废话。” “切,没劲。”程琛撇撇嘴,目光扫过旁边实验中学的队伍,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迟屿,“哎,看那边,实验那个江逾白,这次跟你并列第一进来的那个。” 迟屿顺着他的视线懒懒瞥去。 江逾白站在实验的队伍前列,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灰色羊毛开衫,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气质温和沉静。他似乎察觉到视线,侧头望过来。隔着攒动的人头,两人的目光短暂地在半空中交汇。 迟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本能的排斥。他清晰地记得图书馆里,这人递给棠溪薄荷糖时温和的笑,记得他镜片后看向棠溪的目光。 江逾白微微一怔,随即对他礼貌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便平静地转回了头。 迟屿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收回视线,拉低帽檐,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彻底藏进阴影里。 集训营按初测成绩分班,迟屿毫无悬念进了A班。高强度、快节奏的课程和密集的模拟测试迅速榨干了所有闲暇。宿舍是四人间,晚上十点统一熄灯,只有走廊尽头有信号屏蔽的漏洞。 熄灯哨响过,黑暗吞没房间。迟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在指间烦躁地转动。同宿舍的另外三个男生还在小声聊天,话题从变态的题量跳到各自学校的八卦。 “哎,迟哥,”睡他斜对面上铺的男生探出头,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听说……你有情况了?哪个女生这么牛逼,能拿下你?” 黑暗里,另外两张床铺瞬间没了声息,显然都在竖着耳朵听。 迟屿转烟的动作停住。他没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棠溪的身影。 “真有啊?”那男生见他不否认,更来劲了,“快说说!长什么样?到哪步了?” “滚。”迟屿的声音又冷又沉,带着警告。 “别啊迟哥!满足下兄弟们的好奇心嘛!”另一个男生也加入起哄,“是不是特漂亮?身材特辣?” 迟屿捏着烟的手指收紧,烟身发出轻微的变形声。黑暗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画面和触感在寂静里变得格外清晰。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独占欲和征服欲的冲动狠狠撞在胸口,烧得他喉咙发干。他猛地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和……某种近乎坦白的冲动: “是我先招惹她的。” 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黑暗的死水。 宿舍里瞬间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招……招惹?”起哄的男生舌头打了结,似乎无法理解这个词从迟屿嘴里蹦出来,“哥……你……你他妈暗恋人家啊?” 迟屿没再回答。黑暗中,只有烟卷被捏得更紧的细微声响。他烦躁地把那根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烟丢开,翻了个身,面朝冰冷的墙壁。后腰那个无穷大符号的纹身在衣料下隐隐发烫。 是每分每秒都想把她揉进骨血里的渴望。只是这话,他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 —— 迟家别墅里,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书桌一角。棠溪垂着眼,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立体几何,辅助线画了又擦。数学试卷上鲜红的“75”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旁边是她自己用红笔写下的、带着点孤勇的“120”。 手机在试卷旁亮了一下,屏幕显示一个未接来电,来自“mama”。她指尖顿了顿,放下笔,深吸一口气,才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小溪?刚在忙?”许言淑温柔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酒店。 “嗯,在做题。”棠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别太累着自己,要注意休息。”许言淑絮叨了几句家常,话题却慢慢转了过来,语气带上了不易察觉的试探,“小溪……mama这两天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你一个人在那边……真的还好吗?桑阿姨对你……没什么吧?” “挺好的,桑阿姨对我很好。”棠溪捏紧了手机边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许言淑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更犹豫了:“那……迟屿呢?mama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记着没?那孩子……他……” “妈!”棠溪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打断了母亲,声音因为急促而微微拔高,“我跟迟屿没什么!真的!就是……就是同学!他数学好,有时候……会教我一点题!仅此而已!” 语速快得像要说服自己,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浴室里他guntang的呼吸、粗重的喘息仿佛又喷在了耳畔。 “真的?”许言淑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小溪,mama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只是……咱们家和迟家不一样。迟屿那孩子,太……耀眼了,也太……”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mama是怕你吃亏,怕你……走错路。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考个好大学,这才是你该走的路。其他的心思,尤其是……跟男生有关的,千万不能有,知道吗?一步错,步步错啊!” “我知道,mama。”棠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挣扎。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睡衣柔软的布料下,小腹仿佛还残留着被jingye喷射冲击时的灼热粘腻感。“你放心,我……我懂的。我会好好学习的。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别的关系。”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电流的微弱嗡鸣。棠溪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久久没有动。母亲那句“一步错,步步错”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她看着试卷上那个“120”,又想起迟屿在饭桌上笃定的“年级前十”和他幽深执拗的眼神。 没什么关系?这段时间的一切算什么?那些被迫的触碰、那些羞耻的回应、那些他烙在她身体和感官上的印记……又算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那个被她设置成免打扰的联系人。聊天界面很干净,最后一条还是他几天前发的那句“我走了。训练营。” 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犹豫着,挣扎着。想质问,想怒骂,想彻底划清界限,却又被一种更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茫和……牵扯绊住了手脚。 最终,她只是关掉了屏幕,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冰冷的掌心。没有拉黑。像是默许了一条若有似无的线,还牵连着彼此。 集训营食堂,午饭时间人声鼎沸。迟屿端着餐盘,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程琛就端着盘子嬉皮笑脸地挤了过来,旁边还跟着训练营新认识的、来自邻校的两个男生。 “迟哥,独食难肥啊!”程琛把一块糖醋排骨夹进迟屿盘子里,算是“入伙费”,然后朝另外两人挤挤眼,“刚路上还聊呢,迟哥藏得深,有主了都不吱声!快,满足下兄弟们的好奇心,嫂子何方神圣?怎么追到手的?” 另外两人也眼巴巴地看着迟屿,一脸八卦。 迟屿皱着眉,拨开那块排骨,没什么胃口。他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米饭,脑子里还是昨晚熄灯后那句“招惹”带来的莫名烦躁,以及此刻远在迟家别墅里那个让他抓心挠肝的人。 “就……我们学校的。”他敷衍了一句,声音没什么起伏。 “啧,等于没说!”邻校一个叫陈锋的男生不满地嚷嚷,“长啥样?漂亮不?到哪步了?亲了没?摸了没?”问题直白又粗俗,带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荤素不忌。 迟屿的筷子顿住。眼前闪过棠溪跳舞时那抹惊心动魄的红,闪过她被他困在浴室墙上时湿透的睡衣下起伏的胸口,闪过她脚心被迫摩擦他时那屈辱又动人的战栗……一股邪火猛地窜起。他抬眼,目光扫过陈锋,带着点冷冽的不耐:“关你屁事。” “哎哟,还护上了!”陈锋不以为意,反而更来劲,嘿嘿笑着,“看来是亲过摸过了?手感咋样?爽不爽?” “砰!” 迟屿手里的不锈钢筷子被他重重拍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几桌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看向陈锋,眼神阴鸷得吓人,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你他妈再问一句试试?” 陈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开……开个玩笑嘛,迟哥别生气……” 程琛赶紧在桌下踢了陈锋一脚,打着哈哈岔开话题:“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迟屿靠回椅背,没再动筷,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颌线绷得死紧。 躁动在血液里奔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站起身,餐盘都没收。 “走了。” 丢下两个字,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低气压,穿过嘈杂的食堂,消失在门口。留下程琛几人面面相觑。 楼梯拐角处,光线昏暗。迟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摸出藏在口袋里的烟盒——集训营禁烟,这是他偷偷带进来的最后一根。他低头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阴影里明明灭灭。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稍稍压下了那股翻腾的燥热。 他拿出那个被严格管制的备用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棠”的联系人。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他离开时那条孤零零的信息上。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想发“在干嘛”,太蠢。想发“题做得怎么样”,太假。想发“还难受吗”,太露骨,而且她肯定会炸毛。 最终,他删删改改,只发了三个字过去,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笨拙的试探: [在做什么?] 信息发送出去,屏幕暗下去。迟屿叼着烟,仰头吐出长长的烟雾,看着灰白的烟圈在冰冷的空气里扭曲、消散。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着,带着一种陌生的、等待的焦灼。 同一片夜空下,迟家别墅的房间里,棠溪放在数学试卷旁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