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GB女攻合集】饥渴症vs依赖症在线阅读 - 6.【装聋作哑】小王子的故事说,如果要驯服一个人,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6.【装聋作哑】小王子的故事说,如果要驯服一个人,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6.【装聋作哑】小王子的故事说,如果要驯服一个人,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1.人呐,是属黄鼠狼的

    林栀梅,一个呆瓜。

    村里人都叫她呆瓜,虽然她以为自己挺聪明,还老是洋洋得意。

    她呆在哪儿呢——不懂人情世故,低情商,缺心眼,不会说话也不会来事儿。

    本来她的名字应该叫“致霉”“只煤”,因为她很倒霉,连带着身边人也倒霉的很。她刚出生那个月,家里一不小心着火了,烧的火光连天。所有家当所剩无几。她妈抱着还在襁褓喝奶的她,看着烧的黑黢黢的残骸,只能和她爹面面相觑,倍感无奈。

    于是他们一家喜提新的“豪华别墅”——废墟一旁的破瓦烂木屋,不到十平的杂物间,要住三个人。

    一张挂了蚊帐的“古董”木床,床板硬的跟棺材板似的,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烂麻将桌,盖块木板就当餐桌,当客厅了。

    不过好在她家在她6、7岁那年,花十万块盖了个三层楼自建砖瓦房,好像日子也就这么好起来了。

    以前,村里的孩子都是混一起玩的,上山下河,摘果摸鱼,光着脚丫子也能从村南跑到村北,各个调皮活泼,野的不行。

    林栀梅自认为是“孩子王”,喜欢当老大,爱指挥一群孩子满山遍野撒欢儿,脱缰的野狗似的,拉都拉不回来。在同龄人里,她是比较大的那一批,更大的都是牛逼哄哄的初中生,不屑跟他们流鼻涕扣泥巴的小屁孩儿玩。

    但是,偶尔也有个例外。

    村里有户人家,姓李。据说户主早年是“知青下乡”时代的有为青年,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后来和同村的姑娘看对眼了,就决定留下来。

    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女儿长大以后很少回来,就一个儿子留了下来,儿子和镇上酒厂厂长女儿结婚了,人家小姐竟然也甘心下嫁,和那人蜗居在小村子。据说当年为了结婚,小姐和她爹闹的关系破裂,来往断绝。男人口口声声说没关系,我又不是看上你家家产,我会爱你一辈子。结果人家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转头跑出去偷吃,一堆红颜知己。两人吵吵闹闹好几年,那小姐天天以泪洗面,不知道看清了那个人,还是心思莫大于哀。一气之下,小姐决绝的离开了,至此杳无音讯。

    他家那个儿子,叫李长宇,人家都说长的随了他爸妈,怪秀气的,一看就不像农村娃。白白净净,五官俊朗,小时候读书也读的厉害,一股子书生气。

    但李长宇呢,脾性倒也怪,他和他爹不对付,虽然一张遗传的脸至少有六七分像,可他那脾气却是和他爹南辕北辙。一个爱拿腔拿调,在外面和和气气,胆小怕事,对内就霸道无理,是个窝里横;另一个处事圆滑,随心散漫,任性之余还有点野,从他的言行倒是很难看出他是读书的料,见着他爹就变成了炸药包,一点就着。

    他看不惯他爹,特爱装。装得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那干干净净的皮囊里头啊,脏的很,他和他爹三天两头就吵架,冷战热战交替进行。

    李长宇比林栀梅大五岁。

    李长宇小学三年级拿满了奖状,天天被一群妇人当做榜样,用来教训自己家野孩子时;林栀梅还在学前班扣鼻屎,上课时一问三不知,一群光屁股小孩上课把脚架在桌上,听不进讲台上老师撕心裂肺教他们的单双数。

    李长宇四年级进入叛逆期,招猫逗狗,拉帮结派,顶嘴打架,小偷小摸,可他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好看的让人牙痒痒;林栀梅则是光荣成为少先队队员进入一年级,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举手宣誓的时候,一群孩子跟着主持人,把主持人的名字念了一遍,闹了个大笑话,却惹得一干大人捧腹怜爱。

    也是这一年,两个孩子误打误撞认识了。林栀梅坐在教室靠窗边和同学说笑,路过的几个高年级男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走来。其中一个卷起书本,刷的伸进窗户敲了一下她脑袋。这力道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下子给林栀梅敲蒙了。她当时就是个小屁孩,抬头怔愣愣地看着外面的几个牛逼哄哄的“四年级”路过时对着她看了几眼,像是嘲笑,又像是戏弄,嘻嘻哈哈的走过了。她心里有不解,有懵逼,特别的迷惑,还有一点捉摸不透的生气。

    她就不懂了,怎么会有人手这么贱?这样逗别人很好玩吗?这样欺负小孩子很有成就感吗?当然,她这时候并不明白,只是捂着发痛的脑袋气鼓鼓的瞪着前面那个拿着书的瘦高个。那家伙校服也不好好穿,外套系在腰上,右手搭着旁边男生的肩膀,把人拉的脖子都歪了,眯着眼睛笑嘻嘻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看见那人皮肤白净,感觉和身边的家伙不是一个画风,头发的细软,颜色偏浅,五官端正俊秀,算得上帅气,午后太阳阳给他的侧脸打上光影。当时她不知道有种词叫“青春电影男主”,也不知道什么叫“花痴”,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被打了,让她很茫然,又有点咬牙切齿。

    一切的一切变成模糊的剪影。

    多年后,她再回忆起来,是一条破旧的狭窄走廊,下面光滑的水泥地,上面是白墙青砖的屋檐,一群瘦高的少年勾肩搭背,走向角落的小卖部,其中一个刚打了她头的家伙,笑弯了眼,侧脸好看的让阳光都逊色了。一切都是泛黄的,淡淡的,金色的,古旧又模糊,让人觉得像是一场梦。

    有一回,她和朋友们周末在学校cao场丢沙包。突然间,嗑楞哐啷学校的铁门被打开,几个身量很高的少年,骑着单车就刷刷冲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笑的张扬,动作游刃有余,似乎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向后举,然后往前挥动几下。他把脸向后转,扬了扬下巴招呼,嗓音清冽,大叫着“强子,强子!”示意身后的人快跟上来。

    风从外面灌进来,猎猎作响,吹的少年的衣角好像要飘到天上。哗啦哗啦,秋天的落叶盘旋飞舞,落在地上堆积的被轮胎碾过,稀稀疏疏的被压碎了。

    当时的小伙儿可潇洒,骑着单车仿佛驾了一匹快马,眉目舒朗,那笑得,是比阳光灿烂,比牡丹还艳。

    “三木!!”

    有个没眼色的家伙咋咋呼呼一喊,林栀梅本来准备跳起来躲沙包,结果听到有人冲她瞎嚷,愣了一下。就慢半拍,被沙包狠狠击中面中,那叫一个钻心的痛。

    这些粗野家伙的沙包装的可不止烂棉花,那是确确实实的沙子,掂在手里,份量可是一点也不小。

    “啪”的一下,duang—沙包英勇落在地上,林栀梅的脸红了,火辣辣的,眼睛猛地一闭一睁。好家伙,流鼻血了。

    她感受鼻孔的热流,愣愣瞥向对面那个一身蛮力的豆芽菜儿,那姑娘不好意思挠挠头,冲过来问她咋样;顿了几秒,她又偏头看那个让她受伤的罪魁祸首,那个人见她流鼻血,发出惊天爆笑,夸张到快把一张俊脸都给笑成萎菊花。

    “三木!!哈哈哈哈哈!!!!”

    他停下了,然后单脚撑地,又毫无形象地狂笑一番,看林栀梅的眼神像看二傻子似的。

    “你笑什么笑!”

    林栀梅小时候是个直性子,呆也呆,勇也勇,小孩子不怕事儿不怕人。于是她恶狠狠瞪了对面人一眼,整个人气鼓鼓的,狼狈又可怜,但是就是很有意思,像个好斗的小公鸡,逗着让人得趣。不过要是没流鼻血就好了,也不至于她一抹脸把自己脸都蹭花了。

    “三木,走呗,我送你回去。看看你那脸,哈哈,被血糊满了。”

    这个家伙喜欢喊林栀梅“三木”,林栀梅想可能是因为她名字都是木字旁。学前班学汉字,“双木林,三木森”,她念着念着睡过去了,被老师提着耳朵唤醒。一看窗外,一个高个家伙路过,似乎在笑她。

    后来,两人冤家做久了,他还蹬鼻子上脸,一边“三木三木”地叫,一边嬉皮笑脸问:“你是不是命里缺木啊,你爸妈给你取这么个名字,那你家可不得全是树,你又不聪明,还生了个榆木脑袋……哈哈,别说,倒也应景。”

    说就算了,李长宇嘴贱跳脱又不是一天两天,林栀梅虽然烦但是被迫习惯了。可他还爱动手动脚,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轻轻扯扯胳膊,像个猴子,上窜下跳折腾林栀梅。

    要林栀梅说,这家伙的讨厌程度已经登顶了。他嘴毒到舔唇能把自己毒死,又滑不溜湫跟个泥鳅。

    狡猾,蔫坏,老谋深算。

    虽然后来无意间得知,李长宇喜欢“森”这个字。他有时候意外的安静文艺,和那个流氓调调不太符合。

    他说,我喜欢森林,清新,美丽,安静,安静的像所有东西都死了一样,有很多很多树,围绕成一个圈,变成完整的坟墓一样的家。

    “三木,上来!”

    他拍拍自行车后座,扬起脸目光直直看向林栀梅,嘴角上扬,高瘦的身影立在校门,光透过铁栅栏为他投下剪影,一切回忆开始昏黄失焦,变得模糊。

    其实那天,天色也晚了。

    林栀梅早都该回去了,不然她妈一顿竹笋炒rou她真受不了。

    她一个短腿矮冬瓜吭哧吭哧爬了半天,轮子到她胸那么高,那形似二八大杠的猛兽让她有种骑虎难下的窘迫……虽然她虎还没骑上。

    “呆瓜,上的来嘛?”

    少年在前面轻轻松松撑?着,见这么久没动静回头瞥了瞥,然后条件反射开始犯贱:“哎哟哟小短腿爬不上来吗,太怂了…”

    “麻杆闭嘴!哼,别哔哔赖赖的,就你长嘴,跟个蛤蟆成精一样叽叽歪歪……”

    林栀梅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一脚踹在那个崭新反光的车轱辘上,然后低头一动不动,杵在旁边当个倔驴死死憋泪。

    气死了…气死了………李长宇这个臭混蛋!!

    看真把人惹哭了,李长宇又装模作样凑上前:“唉唉唉……怎么了这是……又委屈了……”

    他以前把人惹哭倒还是会手忙脚乱地哄一哄,现在像是拿捏了,懒洋洋的,也不急,拖着调子,阴阳怪气的:“我的个乖乖,别哭了,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了,像村口老瘸子家的狗,诶,就那条花脸炸毛地包天的老狗,一见咱就汪汪汪汪叫着追的那条…唉,你想起来了吗?”

    “就那个……”说着,李长宇转过身做鬼脸,挤眉弄眼学村口那只恶狗:“汪汪呜……我要咬林栀梅……汪汪汪汪……谁腿短我要咬谁……”

    本来林栀梅气的窝火,可是李长宇做那个表情太丑了,真的太丑了,她又气又想笑,可是生气时笑场又丢面子。于是心情忽上忽下,憋的快把嘴咬烂了。

    不过幸好现在流鼻血,不然一个绷不住喷鼻涕也太丢脸了。

    “神经病!”林栀梅终于抬头了,不过还是有点咬牙切齿。

    “别哭了呗,要不我抱你上去。”

    “滚,我才不要!”

    一看李长宇笑嘻嘻她就不高兴,于是她一边生闷气狼狈地摇摇晃晃攀上后座,另一边一把狠狠扯过李长宇的白衣服擦鼻血。

    “喂!!诶诶诶诶呆瓜你干什么!!我的衣服……”

    李长宇浑身长跳蚤似的扭动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后背湿湿的,已经没救了也作罢。只是唉声叹气苦笑:“我的姑奶奶诶,要不你给我洗衣服吧……”

    “哼,想的美…你惹我活该。”

    林栀梅看着猩红点点的白衣,少年清瘦修长背部上的鲜艳污渍,终于觉得自己掰回一成,转瞬破涕为笑。

    “好好好,这下行了,你满意了吧。”

    “……还不是你自己活该。”林栀梅嘴上不住地嘟囔,双手抓着自行车后座前边的细细铁杆,觉得这车轮真高,她的脚离地面好远,可是没有踏板,她懒得用力撑索性直接卸力,两条小短腿松松挂在轮子上晃来晃去。

    “嘿,姑奶奶,起轿喽!”

    别看李长宇长的清清瘦瘦,农村里的孩子力气就没几个不大的,特皮实,载着林栀梅跟载空气似的,稳的不行。一边蹬车一边揶揄偷笑。

    林栀梅听着这人鬼吼鬼叫,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明明他骑的很轻松,却要故意开的歪歪扭扭走S形,摇摇晃晃,林栀梅吓得脸色一白,感觉自己屁股蛋子摇摇欲坠。

    “啊!你好好骑!!”

    李长宇看林栀梅慌了反而笑得更起劲:“哎呀你太重了嘛…”

    “呆瓜,抓稳喽——!”

    然后,这杀千刀的专挑坑坑洼洼的地方骑,一颠一颠的,后座晃得很,一点儿也不平稳。哐啷一下又抖三抖,林栀梅屁股这下真遭殃了,她晃着感觉快被甩出去了,一急就下意识紧紧抱住李长宇的腰,脸也糊在他背上。这下好了,他衣服变画布了,红的亮眼。

    “呜呜呜……李长宇我讨厌你…”

    一手死死揪着李长宇的衣角,林栀梅另一手邦邦给了他好几拳……

    好不容易到家,林栀梅她妈听见动静,拿着竹条从林栀梅刚跳下车就开打:“玩玩玩,就知道玩,一天到晚不回家,叫你守铺子不听,非要出去玩!!不看看几点了!!

    林栀梅流着鼻血,捂着屁股,一边跳一边逃,委屈死了。

    “婶子,轻点打~”

    李长宇走之前还在拱火,林栀梅被打的更狠了,气的牙痒痒,每天在想怎么能把那个家伙咬死。

    好一段时间,她都对李长宇爱搭不理,横眉冷目。

    在林栀梅成为她那一代的孩子王之前,她跟着李长宇那一波大孩子玩,李长宇是孩子王。

    他们小时候是真野。

    有一回,他们夏天跑后山,一群人跑到别人家田里,见枇杷熟的好,又黄又大,估计香甜可口的紧。几个野孩子疯玩一通觉得又累又渴,嘴馋,就嗖嗖爬树去摘,一个个化身山里灵活的猴。

    这些人是惯犯,动作又快又敏捷。可林栀梅不是,虽然她属猴,可她真的很给猴子丢脸,她不会爬树。矮小的,枝丫多的还行,那种又高又光杆没脚能放的她真的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在枇杷林里找到一棵还算好爬的,林栀梅吭哧吭哧向上蠕动,满心满眼都是一串串一簇簇亮眼饱满的枇杷。她也没注意,当她在选树时,其他人已经上树边摘边开吃了,有些没良心的摘一把扔一把,掉在地上的,不太有卖相的,从树上一跳踩的稀巴烂。

    当她吭哧吭哧上树时,别人大都下树了。她刚摘两个,突然李长宇大喊一声:“别吃了,快跑快跑,梁婆婆要出来了!!!”

    梁婆婆,彪悍泼辣刻薄,天天和一群调皮捣蛋的野孩子斗智斗勇。老婆子五十岁上下,长的尖酸凶恶,颧骨高深眼窝,两条纹眉斜向上飞,快飞出额头了,嘴唇薄,法令纹深,整天嘟嘟囔囔气鼓鼓,对过路人骂骂咧咧,遇见偷东西的野孩子抡起锄头追着打,速度快得很。

    “你们几个狗娘养的贼,贱皮子,天天上我这人偷东西!!!!我非把你们腿打断不可!!”

    眼看着,房子拐角走出来一个抡锄头的凶恶老奶奶,长的那是能把十里小孩吓哭,夜间止啼那种。还有谣传,故事里可怕的,会吃小孩的狼外婆就是梁婆婆。

    梁婆婆小跑过来,走到枇杷园定睛一看,就看到个小姑娘半个人扒在树梢上,一跳腿踩空,在胡乱扑腾找不到支撑点。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惊恐地看着梁婆婆,生怕她一锄头给自己抡下来。

    梁婆婆都傻眼了,撑着锄头走也不是,骂也不是。一看就知道,那帮小兔崽子躲起来了,就留一个小女孩,也没人管,摔了怎么办,那枇杷树又高的很。

    可是那群小兔崽子跑得快,没人想起林栀梅。一帮人躲进竹林的红薯洞劫后余生般笑了一会儿,李长宇才一拍脑袋,恍然想到少了林栀梅。这次又猫着腰钻出去准备找林栀梅。

    那边,林栀梅被凶神恶煞的梁婆婆吓哭了,急得乱哭乱喊:“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枇杷了,梁婆婆不要打我呜呜呜……”

    哭着哭着,她又脱力,旁的摔在地上哭的更大声了,整个山头全是林栀梅的哭嚎。红薯洞的小子和返回路上的李长宇听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就站在她面前的梁婆婆。

    梁婆婆被她一嗓子吼的跳了跳,见她掉下来,锄头一甩,骂骂咧咧跑上前查看林栀梅有没有事。林栀梅摔得屁股疼,闭眼哭嚎,嘴里胡言乱语:“呜呜呜腿断了,腿断了…!!”

    给梁婆婆吓的脸色一白,仔细看看发现没事,她屁股着地,土软,缓冲了一下,不至于断腿,腿没事,就是蹭破了一点皮。

    “好好好,好闺女,别哭啦…莫得事莫得事,婆婆帮你打这个树,树坏,摔了我们闺女!!”

    一时间,场面变得诡异起来,李长宇回来时,就看见梁婆婆一边帮林栀梅擦眼泪一边给她塞枇杷,李长宇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甚至还心情复杂地在梁婆婆家里坐了一小会儿,等林栀梅心情平复才离开。

    离开时,林栀梅腿还有一点痛,李长宇二话不说把她背回去。

    “李长宇你混蛋,不讲义气。”

    林栀梅还有点抽噎,鼻涕眼泪糊了李长宇一脖子。

    “害,你第一次来,我这不突然忘了还有你,跑路跑习惯了,没想到你不会爬树,卡上面没下来。”

    “梁婆婆一来吓死我了…我差点摔死……”

    “对不起,是我不好,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不过,其实梁婆婆人也不算坏。呃……”

    “你要说啥…”

    “其实吧,梁婆婆不是气小孩儿偷枇杷,是怕小孩儿爬树摔倒,她就…长的凶,人不坏的。”

    “嗯嗯,我知道,她还专门送我一捧枇杷呢…”

    落日余晖,照着两个小小的影子。小小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映在山坡上,山坡无意捉住少年少女的发尾,风把狗尾草吹进孩童的梦乡。

    好久好久以后,林栀梅再回到故乡,跑到后山,果树早已被砍光。其实,梁婆婆每年都会砍一些,一方面是当柴烧,开荒种田,另一方面就是不想让小孩再爬树摔跤,怕危险。

    2.岁月总使物是人非

    李长宇成为容岭镇第一个光荣考上城里一中的神童时,林栀梅学习也突然开了窍,在班里名列前茅。只是李长宇去城里上初中每个星期只能回一次,他们根本没什么机会碰面,也就渐渐疏远了。

    偶尔,在村里碰见时,李长宇身边跟着一群男孩儿,他们看起来流里流气,好几个是村里辍学的街溜子,混不吝。走近了,李长宇会叫“三木”,然后笑着来一句,“好像又晒黑了点”,林栀梅羞恼,没好气叫他“滚”,李长宇就不笑了,似乎顿了顿,然后面色稍冷,转头领着一干人往外走。他们走过,身上烟味极重,让林栀梅呛得鼻子涩喉咙疼。

    有时候,她会从她妈和村里大叔大婶八卦的间隙听到一些消息。譬如:

    什么村口王家媳妇最近生了,是个儿子,但是有基因病,不正常,生了个畸形儿。头大眼距宽,神色痴呆,手指还并在一起,要做手术割呢。

    西边杨家的泼妇把河边的过道拦了不准别人走,特别霸道不讲理,自私自利。河边又不是她家的。再说,她特别爱抢生意。都是路边卖草莓的,生意差了,车来了她就敢拦,要不就是别家招揽的客人刚下车,她就屁颠屁颠儿把客人拽走了。

    还有什么……谁家的狗咬人,赔了2、3万,政府换了个干部,是谁家谁家亲戚。

    偶尔,也能从中听到一些有关李长宇的消息。

    他爸李昌平,最近招惹了隔壁村的刘寡妇,风言风语的。传闻李长宇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晚上和他爸狠狠吵了一架,整晚听见破口大骂还有砸桌椅的声音。邻居们都不敢作声,都闭上门户竖起耳朵偷偷听。

    “前天呢,我见李昌平在河边钓鱼。我准备去洗衣服,看见了就和他打个招呼,说他家李长宇学习真棒,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李昌平当时鼻孔出了一气,嘴角都是紫的,他当时还演呢,说:这小子刻苦,天天学到深夜,成绩不错,良心没有。哦哟,这我就接话:其实吧,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孩子他娘走了,你们父子也相依为命,是要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他当时就不说话了,就看着鱼竿。我问他脸怎么了,他说摔了一跤。我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婆娘,孩子总归要个妈照顾,他就说没有找到合适的,再看看。呦,再看看,都有人撞见他提礼品去隔壁村啦,还在装呢!”

    “然后我就走了……”

    林栀梅在一边帮她妈剥豆角,听的一愣一愣的,她不懂为什么她妈还有其他人对别人的八卦这么感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明明心照不宣可他们都要在打交道时说假话。

    他们都在装聋作哑,都爱装聋作哑。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林栀梅她妈赶潮流,非要送林栀梅去城里俱乐部学拉丁舞。林栀梅很有天赋,但是她比较害羞,不敢在舞蹈室之外的地方跳,怕别人说闲话。后来,四年级参加文艺汇演,由于有一些男同学说她跳的舞怎样怎样,她的舞衣暴露怎样怎样,她心里扭捏难受。六年级就告诉她妈不学了。

    可六年级时,校领导因为她会拉丁舞要求她报三独比赛,并且承诺只要她参加,到时候小升初不管她考的怎么样都让她能进市二中。可她不想跳。她一年没学,有点生,然后就是,她害怕非议的目光,她害臊自卑,扭捏难受。于是她拒绝。当时领导和蔼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从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变成皱眉,高大的身体站起,笼罩着林栀梅,给她威慑,逼迫她。但是林栀梅没别的,就是倔,她不愿意的,死都别想强迫她。

    可是后来,她的生活变得诡异起来,她的班主任频频把她叫进办公室谈话,逼问她为什么不参加,拿领导那套话术威胁她,甚至走在路上,班主任,那个微胖,看起来极具亲和力的女性老教师用手死死掐住林栀梅的后脖子,轻声说:参加吧,参加就是给你自己争取荣誉,还可以保证去市里读书,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呢?

    其实,她前一个月就和一帮学生签了表。城里中学的老师来乡村挑学生。她因为两次月考全年级第二而被选上。那届最后就她,还有两个得过第一的男生被选上了一中。可当时她不知道那个表的意义,来的有一堆同学,好多人都签表了。最后那个暑假收到一中通知书时,她喜极而泣,她爸抱着她转了一圈,说我家大jiejie真棒。

    但是有一次她晚上下晚自习回家,她妈跪着哭着求她同意参加比赛。看到自己mama对自己跪下,林栀梅都蒙了,愣愣地问她妈为什么。终于,她妈红了眼,一把鼻涕一把泪依然不肯起来:

    “梅啊,你们学校给我来电话喽,他们给我说如果你不去参加比赛,就不让你有机会去城里读书。唉……我……我……”

    说到这,她妈又是没忍住,老泪纵横,拿袖子一边擦眼睛一边哽咽:“我想让你有书读,你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啊……”

    林栀梅第一次感到愤怒。极其地,快要冲破头脑的荒谬和愤怒。她也哭着吼,是气哭的,暴戾更多:“凭什么?!妈,你起来!!你跪我是做什么!!!”

    她小小的身影气的颤抖,狠狠拽着她妈胳膊把人拉起来:“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嚣张?!!我就不参加!!!谁稀罕去二中了!!我明明可以自己考一中!!!我的成绩就是够进城里,甚至要进最好的一中!”

    “他们凭什么一张嘴就能决定我的前路,我不信,我不准,我偏要自己考。凭什么我原本自己考就能上一中,偏偏要因为不参加一个狗屁比赛连初中都没得读!!去不了城里就不去,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在镇里初中读。只要认真努力,总能考到市里高中!!!”

    母女俩抱着哭,眼睛红了一晚上。她叫她妈别怕,别答应,她表也和人家学校签了,自己对成绩也有把握,她就不信考不进城里。

    第二天,班主任瞪了她一上午,下午又装作没什么来关怀她,只是不再提比赛的事了。

    然后就是三好学生奖学金,她年纪第一,没得,给了领导他侄女,也就是和林栀梅同班的。

    他们也在装聋作哑,都爱装聋作哑。

    林栀梅在主席台下,捏紧了拳头,从此更加刻苦读书。

    最后,毕业的暑假,一叠红彤彤的通知书递到她手上。她拆开,里面赫然写着“乾州市一中欢迎你”。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3.春光灿烂吗?还是有人装傻?

    林栀梅上初中时,李长宇升上本部高中部高一。太巧了,刚好都在一个学校。

    那时候孩子早熟,特别是有些女孩子,春心萌动了便特别大胆。会追在一些比较帅气的男生后面,或者在cao场走圈都一直偷偷瞄,那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厉害的直接拦上去问QQ号。

    新生开学典礼时,林栀梅就看见台上致辞的李长宇的。他成绩不错,是初中上来的第一名,聪明的不像话,聪明得林栀梅站在台下羡慕嫉妒恨,气的牙痒痒。

    那时高中部是在前栋教学楼,初中部是在后栋教学楼,想要往初中部去,还要穿过高中部底下的拱门。cao场呢,又是在高中部的前面,中央有一颗金灿灿的银杏树,旁边依偎着一棵桂花树。

    少年无愁无知,无忧无虑。

    林栀梅在学校交了好朋友,也少女情窦初开般迷恋上了一些青春爱情故事。现在回过头想想,估计是以前被低智文学和影视作品荼毒了。她疑惑不解,为什么自己一见到李长宇就下意识回避视线,不敢对视。有时候脸莫名发烫,心脏也跳的十分剧烈,扑通扑通给她眼睛都晃晕了。

    李长宇长开后更帅了。

    就说了这小子和她们那疙瘩的人不一样,头脑好,长的也白净俊气。

    其实一开始,偶尔见到,他们还是相互打招呼的。两人还是冤家见面那样,一顿拌嘴,吵吵嚷嚷,她被气急了就掐李长宇的手臂,李长宇也是真的爱对她犯贱。有时候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手中的书啊,卡啊就被某人抢了,某凶手仗着自己长得高,身子一挺,手一伸,林栀梅真的气成了猴子屁股,恼羞成怒,怎却么扑腾也抢不回来。

    但是林栀梅隐约觉得不太一样了。

    和世界上所有通俗恶俗的青春疼痛文学如出一辙般——

    她有时候会看见围绕在李长宇身边的众人,特别是女生。总有青春靓丽的学姐,在他旁边笑颜如花,漂亮的眼睛闪着光。林栀梅不会形容,她只觉得眼前人像她看过的青春电影一样般配。那些电影小说总爱写风,吹乱了少年的衣角,凌乱了少年的额发,写他们明亮的眼,青涩暧昧的情感,跌跌撞撞的成长,写那些矫情腻歪的爱恋。

    李长宇背靠着走廊外延,黑白相间的运动风校服特别修身,宽松又不显肥大,称的少年干净精神。视线转上,李长宇眉宇又有一丝慵懒的痞气,吊儿郎当,却堪称潇洒。

    他斜倚,歪着头靠在栏杆上吹风,左手边是他的哥们儿,右手边是一溜儿的女同学。他们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只能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文静美丽,气质温婉大方,动作从容优雅。她的袖服匀称板正,抬手将一丝刘海捋到耳后,乌黑的眼睛发亮,形状漂亮的眉眼疏朗起笑颜,嘴角勾起的弧度都甜美而暧昧。

    她低声说着,而后抬眼,瞥李长宇。

    李长宇嗯嗯啊啊地应着,本来在闭眼吹风,忽的睁眼,往楼下看。

    恰巧与林栀梅对视。

    于是他贱兮兮地笑了,伸手轻轻打了个招呼,林栀梅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急忙躲闪,赶紧窜到拱门后希望刚刚没人看见她。

    回想起来,以前的时光都挺中二傻叉的。

    那时候真的有什么校园f4。

    不过校园f4是他们初中部的。

    李长宇有幸不在这里,他在本校贴吧独自辉煌。时常有偷拍的女生悄悄把他的照片发上去,在跑步,在食堂,在走廊,又或者是和他兄弟勾肩搭背笑得张扬。

    那个告白墙帖子都挤满了,一半概率以上都是关于李长宇。林栀梅还是听班上的同学说才知道有这回事。

    于是她的认知开始有些矛盾。

    在她的记忆里,李长宇就是个爱犯贱的家伙,但说很坏吧,也不至于。总归是嘴毒了些,偶尔也挺好的。

    夜晚,她脑海回想起来到这边的一点一滴。

    李长宇。

    成绩好,嘴毒,爱犯贱,长的算能看,也就这样,怎么突然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他,天天有小女生给他表白送情书要联系方式什么的。不过他好像总是笑嘻嘻拒绝了。

    李长宇的身边出现了很多人,围成一圈又一圈,密不透风,让林栀梅不敢靠近。一方面是纠结于李长宇的光鲜亮丽,另一方面是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是不是……喜欢李长宇。

    一旦有这种怀疑的倾向,天平便失了衡,本就无甚理智的少年人,更是一头撞破南墙,不知进退。

    林栀梅这种人,其实对于感情的事极为内敛,拧巴,纠结,对一般的人或陌生人,她态度就会比较正常。但要是遇到喜欢的,它反而不敢正常沟通,视线都不敢接触,总要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埋藏自己的小心思。

    看的越多,越想退缩,领略了一众莺莺燕燕,更是自觉落魄。

    但心骗不了人,她下意识的目光追随骗不了人。

    她开始觉得烦闷,于是拧巴地写日记,想要捋清思绪。

    最近她一看见李长宇就不正常,总觉得浑身僵硬,满脑子都在回想自己的形象有没有很糟糕?话也不会说了,那脸更是红的飞快。

    有一回在食堂排队,要到林栀梅打饭了,林栀梅的饭卡不小心掉地上。她刚想蹲下,没想到后面有一个比她高大的人动作更快,咻的一下,长臂一伸,捡起递给她。

    “喂,三木,饭卡。”

    听见那个清朗,略带戏谑的声音,林栀梅简直如芒在背。她瞬间像个机器人一样,特别僵硬,呆板的站起身,头也一直低着,朝着面前的手胡乱一抓,就想把自己饭卡抽回去。

    但没想到那人又逗她,大手往后一缩,她弯腰往前一捞,卡没拿到,差点栽人怀里。当时特别近,隔着几米里她就要扑倒李长宇身上,眼睛都瞪大了,总感觉整张脸,整个人,哪哪都热。李长宇从上面低头往下看她,看见个黑乎乎的脑袋顶和露出来一角的发红耳尖。

    李长宇扶了一把林栀梅的肩,等她站稳了,就把卡递回去。这回没逗她了,只是接卡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块,短暂的,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林栀梅手抽的飞快,跟见鬼似的。

    她立马转身打饭,阿姨不耐烦的拿勺子敲了敲饭盆,问她要什么。她菜也没看,眼神还是木的,嘴巴胡乱说了两个菜。但要刷卡时,滴的一声,发现卡里没钱。那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她真的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以前没钱就赶紧找旁边的同学刷一下,之后给别人刷回来,现在她身边哪有同学啊,就只有一个神人。

    怎么办?饭都打好了,她捧着碗愣了一下。

    结果后面眼疾手快的又伸来一张崭新的卡,男人的手臂从她的肩膀上面穿过,放到刷卡机前。又是滴的一声,刷好了。

    “三木,这次我给你刷,下次你要还我一顿哦。”

    “嗯…谢…谢了…”

    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那人笑嘻嘻打完饭也追着她一道儿走。

    但是一一个高中部的和一个初中部的走一块特别明显,一高一低,一男一女。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颇有名声的李长宇,好家伙,一路走过去,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人走到角落落座。

    林栀梅依旧很尴尬,她既怕自己的目光暴露什么,又怕对面人探究的目光。很快,她的反常让李长宇疑惑:

    “三木,你怎么了,怎么今天怪怪的?”

    “喂……喂…!听到我说话吗?”

    见人没理他,李长宇还起身用手到林栀梅脸前晃了晃。

    “没…没怎么样呀……”似是终于回过神,林栀梅咬着筷子嘟嘟囔囔:“还有,说了别叫我三木,你真的好欠……”

    “哈哈哈,那叫什么,林栀梅,栀梅,小梅,梅梅……~”

    “啧,你好恶心,正常一点不行吗?”

    “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了?”

    ……

    林栀梅和李长宇争了两嘴争不过他,翻了个白眼埋头干饭。

    反而李长宇欣慰勾唇:“你现在不就正常多了吗?”

    两人刚吃了没多久,从旁边走过来一道身影,简直称得上亭亭倩影。

    那女孩有点眼熟,是高中部的,而且也能经常看到她作为学生代表上台领奖发言,表彰栏里特别熟悉的面孔。此外,林栀梅经常看见她出现在李长宇身边。

    来人特别礼貌的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吃。李长宇从饭碗里抬眼看林栀梅,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意见。但林栀梅躲闪着目光,低头一直用筷子戳碗,突然觉得有点食不下咽。她故作自在,笑答:“当然可以。”

    本来刚缓和的氛围突然变得凝重。主要是林栀梅自己一个人很凝重啊,好不容易从尴尬中走出,现在又开始如坐针毡,小动作不断,她都恨不得把自己屁股剁了。

    对面的学姐很漂亮,漂亮到称的她自己很黯然。于是对面两人聊起来后,林栀梅就沉默了。这时候,恍若有一种无形的自卑的种子,种在她的心里。这种被排斥,被隔阂,永远无法融入,不相配的情感细细扎着她敏感的神经。

    但她其实忽视了很多东西。

    李长宇其实并不和这个女生有多么热络,这个女生也似乎只是正常的和朋友谈话,李长宇一直试图抛话题给林栀梅,但林栀梅沉浸在自己浓厚的情绪里嗯一声敷衍了事。

    虽然直到很后面后面她才知道,这个漂亮聪明的学姐只是李长宇的朋友。她偷偷暗恋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她想和李长宇交朋友是因为李长宇以前帮过她一次。那时候她被班上男生造谣,李长宇笑眯眯骂回去,那些人却不敢回嘴了。其次他是数学课代表,偶尔能行方便。但是李长宇不热衷和其他人亲近,除了他那帮子兄弟关系还行,其他就是普通同学。他天天装和蔼脸也容易笑僵好吗?也就有些老师长辈劝他和蔼点,要不依他以前和他爸干仗的暴脾气是真的不能忍。

    寒假之后,又逢开学。

    四月,莺飞草长。

    李长宇变得沉敛多了。不怎么笑,也不怎么和别人聚在一堆。纠其缘由,可能和他家里破事有关,听她妈说李长宇他爸赌博输惨了,差点要把房子卖了,寒假里他家吵的不可开交,都要把房顶掀翻了。隔三差五那院儿就响,依旧没个消停。

    很多时候李长宇爱往外跑。

    他和一群混混抽烟喝酒,泡网吧。以前孩子早熟,混社会的多,十几岁年纪很多能做到不能做的都做了。他眉眼染上戾气,总想通过放纵宣泄。可是不过画饼充饥,饮鸩止渴,他的精神有多空虚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来,从来都像一座荒坟。

    支离破碎的家庭,禽兽不如的父亲。

    他挣扎迷茫,宣判暴力,像个被佛祖戏弄的猴精,撒泼打滚,大喊大叫也没用,不得逃脱的章法。

    他发现林栀梅开始怕他。

    每次她看见他抽烟,看见他身边的混混,看见他故作成熟靠在混乱街边吞云吐雾。

    他不解,自己为什么在林栀梅眼里变成洪水猛兽。

    她也不说话,只是用不忍的目光看着他,那个丫头,娇小的,板直的,坚韧的姑娘仰头——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

    某一刻,李长宇也会觉得荒谬。

    他比林栀梅大了好几岁,成熟许多,见过的世面,碰到的烂人也多,有些事,他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他们好比熟悉的陌生人,联系大部分基于儿时玩伴这个身份,更多的亲近,就没有了。

    不是察觉不到林栀梅的懵懂爱意,只是,谁会把这个当真。小孩子的爱慕,对玩具般的,猛烈又不成熟的爱慕,能有什么价值,能撑到什么时候。

    ——回学校后。

    最开始,林栀梅虽然羞怯,却也不是有太多反常,就像往常那样。

    但是要说行动么,也是没有很明显的。

    唯一一次鼓起勇气问的,是特别特别笨拙的方式。林栀梅故作自然,在小卖部外边问李长宇:“我看见你女朋友上这次光荣榜了。”

    李长宇脸色一变,笑了:“哦?我怎么不知道?”

    林栀梅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个不知道,是不知道“我原来有个女朋友”,还是不知道“女朋友登榜”这件事。他含糊其辞,挑眉反问,一副老谋深算的狐狸样。

    她眉毛垂下去,嗫嚅:“……就……就有啊……cao场边的宣传栏上有新放的照片啊……”

    “好看吗?”李长宇突然蹦出一句。

    “什……什……么?”林栀梅大惊失色,满脸茫然,什么好看,谁好看?

    “照片好看吗?”

    “……”林栀梅悄悄扁嘴,心里闷的不行,还在为李长宇没否认有女朋友这件事伤心:“好看。挺好的,她本来就漂亮,还上镜,很少有人能把证件照拍成那样……”

    “哦~”

    李长宇突然怪叫,一个哦字被他喊出了九曲十八弯的rou麻劲儿,“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漂亮又上镜的女朋友呢?”

    “!”

    他看着林栀梅瞪大的眼睛,噗嗤笑出声,前仰后翻的样,没个正形。

    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林栀梅脸红成猴子屁股,恨不得自挂东南枝。李长宇眯眼看她,看她噌的一下,耳朵,脸,脖子都爆红。不知道为什么,心痒痒的,特别想摸摸林栀梅咬牙切齿的脸。林栀梅特别像他小时候在外婆家养的一只小土狗,脾气大,特别傲娇,但是眼睛亮亮的,只对他一个人摇尾巴,其他人理都不理,笨拙又可爱。

    林栀梅知道李长宇没有女朋友,突然变得大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