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你、我、她
17.你、我、她
那天之后,晏玥整个人像抽走了魂魄似的。 她不再主动去林默的办公室,即使路上狭路相逢,她也只是匆匆低下头,含糊地喊一声“林老师好”。 眼神更是慌乱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课堂上,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目光追随着林默的身影,全神贯注地汲取那份她曾以为的“独特关注”。 现在,她要么死死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要钻进去。 要么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京海市天空,眼神空洞。 那把曾经给她带来慰藉和希望的银色口琴,却被她当作耻辱的证物, 塞进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再用几本书死死压住。 只要不看见它,似乎就能忘记那个让她情愫崩塌的下午。 林默似乎察觉到了晏玥的疏远和变化。 她试图在课间里温和地靠近: “晏玥同学,最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或者...家里有什么事?” 语气还是那么关切,带着她标志性的柔和。 但晏玥的心已经筑起了一道厚厚的隔膜。 她抬起头,看着林默老师依旧温婉的脸,努力想从那双熟悉无比的眼睛里找到一丝虚伪、一丝愧疚,或者哪怕一点点不自在也好。 然而,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职业性的、程式化的关心,坦然的平静,清澈得映不出晏玥心底的惊涛骇浪。 正是这种坦然的平静,让她感到更加冰冷刺骨的绝望。 林老师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自己那无意识流露的‘有限’和‘排序’, 给一个将她视为唯一光亮的敏感少女,带来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但对于晏玥而言,那是整个世界的倾覆。 “谢谢林老师关心,我没事。” 晏玥的声音干涩得如咽尘埃,礼貌而疏离,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飞快地低下头,避开了林默探究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缝。 林默看着她那明显回避与抗拒的态度,眉头微蹙,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困惑和些许被拒绝的不悦。 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对待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没再追问。 “好吧,注意休息,有困难一定要跟老师说。”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在走廊的尽头,晏玥似乎又看到了林叙白的身影。 他正和另一个学霸讨论着什么,眼神专注而冷静。 仿佛从未留意过她的存在,也从未见证过她的心碎。 这份母子间无声流淌的漠然,无声无息地又扎了一下,扎在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味的腥甜。 而晏玥不知道的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另一双眼睛一点不落地收进了眼底。 林叙白,这个平时冷淡得有点过分的学神,最近多了个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毛病——他总忍不住观察晏玥。 课间cao人挤人,林叙白常会“恰好”忘带东西回教室。 站在空荡荡的教室窗边,他的目光就会穿过cao场上乱糟糟的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晏玥动作慢半拍,连朋友找她搭话都不理会。 林叙白看着,心里会冒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点酸,有点闷,或许还有点解气。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闷葫芦似的女生,就能轻易得到他mama那种......那种似乎出自内心的关注? mama跟她说话时微微弯下的腰,眼睛里那点超出老师职责的暖意.....或许是真的。 放学铃一响,是林叙白盯梢的时间。 他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眼角余光却牢牢锁着晏玥。 等她一走出教室门,他就远远地跟了上去,如影随形。 跟着她穿过校门,走进那条通往老城区的、人越来越少的旧街。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拖得老长。 有时晏玥会停在那个老旧书店门口,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书架,一站就是好久。 侧脸看着特别落寞。 更多时候,她会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 走向尽头那间早就废弃的社区活动室——以前学校琴房的旧址。 林叙白就躲在巷口一棵老槐树后面,屏着呼吸看。 就在晏玥的情愫跌进谷底之前,每天放学后,那间破屋子里总会断断续续飘出口琴声。 不是学校里教的那些歌。 调子有点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倔强和一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伤感,像风吹过破窗户缝的声音。 那声音很耐人寻味,好几次都让他鬼使神差地偷偷扒在窗外听,心跳莫名其妙地有点快。 林叙白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被这吹得不算好的曲子勾住。 那时候的晏玥,坐在落满灰的旧钢琴凳上,对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整个人都陷在乐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劲儿——那劲儿,比他自己在那校庆会时弹琴时,旋律更美。 可是现在,那屋子彻底安静了。 晏玥有时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前面,一动不动。 林叙白在树后看着那个小小身影,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又冒了出来。 那吸引他的口琴声,没了。 有一次,他甚至冲动地想直接走过去,看看那把口琴是不是被扔在哪个角落了——这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压下去,心里更有种不明了的躁动。 他似乎是她的影子,守着全世界都不会在意的秘密基地。 偷偷看着她的难过,好像这样就能证明点什么——证明那个让他着迷到入魔的乐声,确实是被老妈和整个秩序的世界给压熄了。 晏玥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她只觉得累,在高强度学习下任何休息只有散不去的疲惫感。 旧琴房的门关了,比锁死的抽屉还要紧闭。 晏玥望着那个方向,嘴唇上咬破的地方结了痂,有点硬。 却压根没留意过巷口树后那个偶尔晃动的影子。 或者就算眼角扫到了,也只当是哪个无聊的同学路过,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正处自己内心的动荡,余波未平,哪还顾得上别的? 而那个一直暗中观察她的少年,他的好奇、别扭和那点隐秘的失落,在晏玥负重过多的生活里,轻如一粒扬起的尘埃。 飘过去,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