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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伦希尔德找管家问路后,来到比娅为艾德里安准备的房间,墙上是艺术挂画和壁炉,床边的黑色圆桌上摆着烛台,轻薄的床幔束在床角,床上铺着上好的羊毛毯。

    佣人听从她的命令将这位新晋少爷放在床上躺着后退下。

    她垂下眼眸俯视着双眸紧闭的艾德里安:“还要装吗?艾德里安。”

    几乎是瞬间,刚刚还“昏迷不醒”的艾德里安倏地睁开了眼睛,笑吟吟地:“果然还是瞒不过我的meimei。”

    布伦希尔德:“为什么?”   “嗯?”青年直起身。

    “为什么在别人打你的时候不反抗?”

    艾德里安笑,做浮夸的捂心状:“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布伦希尔德冷着脸,没有回应他这句无厘头的话。她伸手覆上艾德里安的额头,确认自己的想法——是血包而不是真受伤。

    …………

    寂静无声。

    太过熟悉她这样的神情,艾德里安下意识开玩笑:“打人别……”打脸。

    话没说完,“啪”清脆的一巴掌就扇在他的脸上,布伦希尔德没有手下留情,艾德里安被打得踉跄跌倒在床上。

    顷刻间,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印,rou眼可见的红肿。艾德里安焦急又无措地仰望布伦希尔德。

    “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你手疼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裙摆。布伦希尔德仍旧冷着脸,就这么冷冰冰地盯着他,却也没甩开艾德里安的手。

    “哥哥错了,希希。”

    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艾德里安半跪在床   弓背环抱布伦希尔德的腰,两人的身躯紧贴着   密不可分——这个姿势对于成年的兄妹来说太过逾矩。

    “希希…不要这样对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什么都不说,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爱我。”他脸贴在她颈首冰凉的项链上,温热的吐息打在布伦希尔德的肌肤之上。

    他眷恋地嗅闻meimei身上熟悉的气息。六年以来没有布伦希尔德的每一天都是雾蒙蒙的,艾德里安如同心灵剥离rou身,浑浑噩噩飘荡在城市街道,直到再次与她重逢——扭曲偏执的灵魂才得到了宁静。

    “希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艾德里安嗓音中含着哭腔,就这么摇尾乞怜的乞求她的垂青,如同之前的每个日夜。

    他知道,自己的meimei最见不得他这样了。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艾德里安是故意做可怜兮兮的样子,连故意挨揍卖惨都是算计好的,她也任然会把袭击者摆在共同敌人的位置上——拎着球杆毫不客气地出手。

    兄妹血缘对她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唯独灵魂的共鸣形成羁绊在深刻影响着她们。这注定了无止境的纠缠和牵挂,因为对彼此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比对方更重要的存在,是生命经纬线上不可或缺的坐标。

    对方存在的意义超越所有语言能表达的范畴。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布伦希尔德伸手摸他毛茸茸的黑发,她的语气听不出异样。

    ——在家族政变开始前,年幼早熟的布伦希尔德警觉嗅到了危机,却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她带着必死的决心,蛰伏已久。

    布伦希尔德的灵魂像一间没有窗户的牢房,而她自身,既是囚徒也是狱卒。   坦然地放弃离开,因为自由对她来说不过是另一间更大的牢房。

    也许是血脉传承、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在权势算计这方面与她的姥姥极为相似。

    艾德里安聪明的头脑却全然没放在权力相关的事物上,留下来只会成为别人拿捏她的一种手段。于是,布伦希尔德匆匆地送走了艾德里安,傻傻的他还以为她们会稍后相见。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6年后,借助比娅的帮助才回到她的身边。

    但也不全然是比娅等人的意愿,布伦希尔德垂眸不语,她费劲千方百计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是任人摆布的角色。

    “哥哥想你,难道希希不会想哥哥吗?”两个人的视线无声交融,他的眼神黏腻到如有实质,彼此能从对方相似的浅灰色瞳孔中看见属于自己的倒影,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共享体温,地板上的影子融为一体,心跳的节奏恍若趋近一致,宛如两株根系纠缠的植物,在无人处隐秘地共生,每一寸贴近都让界限变得更模糊一些。

    她恍然想起,她们年幼时。在潮湿阴冷的冬季——被刻意遗忘的兄妹住在破旧狭小的卧室,尘封的壁炉未曾燃起,床头那盏铜烛台摇着微弱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她们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布伦希尔德冰凉的鼻尖抵着艾德里安的锁骨上,就是这么紧紧搂在一起,汲取彼此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