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靡

    随后，他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荒岛日常——只是有些东西好像永远都回不去了。

    七七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她不再能像从前那样敏捷地攀爬椰树，也没法下海潜水抓鱼。哪怕只是走个远一点的路，都常常要停下来喘一口气。她干起活来依旧有条不紊，但每完成一项事情就得歇一会儿，午休也成了每天的必需，不再像之前那样几乎不眠不休地忙来忙去。

    反倒是黎陌尘的身体恢复得日渐稳健。虽然走路仍需拐杖支撑，另一侧手臂也还吊着绷带，但慢慢行走已无大碍。他也开始接手一些杂务：打水、生火、清理猎物——手脚虽不够利落，做事也少了几分讲究，但日子总归还撑得过去。

    好在，狼群每天早晨依旧会悄悄地在树林边缘放下水果和小猎物，有时候甚至会带来晒干的藤蔓、风干的柴枝。黎陌尘自知无力拒绝，都默默收下，用心利用每一分资源。

    这天他们去林子另一侧查看水源，七七走在前，黎陌尘紧跟其后。他本就不放心她，尤其这几天她的状态越发萎靡。

    “你慢点——”他正想提醒，前方却传来一声轻响，七七脚下骤然一空，身形猛地一晃。

    “七七！”

    黎陌尘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护住她的后脑。两人一同翻滚，跌入藤蔓掩映的洼地，他的背部重重撞上嶙峋石块，发出一声闷哼。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却仍死死抱紧她，不敢松手。

    七七回过神来，立刻撑起身。

    黎陌尘脸色苍白，正强撑着坐起，手背擦破了皮，渗出细细的血痕，但他的目光里只有她。

    “你没事吧？”

    她看着他，一时间怔住。

    黎陌尘没再多言，只是轻轻抬手，指腹拂过她鬓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七七刚想开口，却瞥见他后背大片红肿破皮，血痕斑驳，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他咧嘴一笑，咬牙撑着坐直，“擦伤而已，你没事就好。”

    她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情绪翻涌。

    “你不该护我。”她依旧冷静，“我怎么摔都不会死。”

    “可我会心疼。”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七七微微一愣，仿佛听见了一个从未属于她世界的词汇。

    他低笑了一声，语气轻柔而坚定：“你生病了，对不对？你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你看出来了什么？”她眉心微蹙。

    “你最近动作慢了，反应也慢。下山的时候你一直喘，我又不是瞎。”他凝视着她，“你已经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七七了。”

    她喉头微动，风吹乱他湿漉漉的头发。他的目光没有半分责备，只有从心底溢出的疼惜。

    他伸出手，手背沾着血，指尖还微微颤抖，却固执地拂过她额角：“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垂下眼睫。

    下一秒，他忽然将她拥入怀中。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坚定，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她贴近他的胸膛，听见那颗跳动的心——凌乱，却真实。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放心，不会死，只是……气息不畅。”

    他立刻将她拉开些许，盯着她的眼睛：“真的？那你还能恢复，对不对？”

    她看着他额角细密的汗珠，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放起他刚才扑过来护住自己时毫不犹豫的动作。

    心中某根弦，像是被轻轻拨了一下，震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她忽然意识到——他是动了情。

    不是依赖，不是迷恋，而是一种近乎本能、无从掩饰的情感反应。他已经在下意识里，把她置于自己之前，却浑然未觉。

    她沉默片刻，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怔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慌乱。

    她注视他良久，才低声道：“那天逼退狼群时，我的身体自行催动了体内功法……那股力量不是现在的我能承受的。”

    她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还在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办。可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

    黎陌尘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得近乎执拗：“七七，你不是无所谓的人。你要是出事，我会比你还痛。求你……救救自己，好不好？”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又很快缩了回去，像是怕唐突了神明。

    七七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即使过后不记得你，也没关系？”

    黎陌尘毫不迟疑地点头，笑得轻快：“那样更好。你就不记得我对你做的事，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了，对不对？”

    七七心头一震，看着他，轻笑一声：“傻子。”

    然后她不再多言，只是默默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扶着他站起。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离开了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