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A

    VIP病房里，窗帘半敞。

    桌上的放着三盘生蚝，谢锐低头专心撬壳。梁慕白靠在床头，眉头紧锁，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梁小妹手里拿着杂志，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冷笑。

    “你是不是肾亏啊，天天吃这玩意儿，这么补不怕流鼻血啊？”梁小妹合上杂志，目光扫过那几盘生蚝。

    “关你屁事。让你买的东西呢？”

    “早就准备好了。”梁誉站了起来，从沙发旁拎起一个纸袋丢到病床上，“这么好的料子非要绣花，你的审美简直要倒退五十年。”

    梁慕白从袋子里取出一件白色礼服，里面还有配套的首饰。项链，耳坠，手链。带着细碎的钻石，在窗帘透进的光下闪着。

    他把礼服摊开，手指抚过领口，翻来覆去的检查着。

    “狗呢？”

    梁誉撇开头不回答。

    “我不是说狗要绣在蔷薇边上，下面还要有我和她的英文名。你怎么回事啊，做事就做一半？”

    旁边的谢锐被梁慕白的嗓门吓到，手上的撬刀停了一下，差点割破自己的手指。

    “全世界只有你会想出这么丑的搭配！你自己拿去改，别来烦我！”梁誉不甘示弱吼回去。

    梁慕白切了一声：“靠你这个猪不如靠自己，把针线拿过来。”

    谢锐把撬好的生蚝rou放进碟子，淋上柠檬汁。汁水沿着贝壳边缘滑落，将碟子推到他面前。

    “白哥，先吃吧，我去给你拿。”

    梁慕白下巴点了下，将生蚝放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往下咽，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大喝了一口水才压下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梁誉一脸嫌弃。

    梁慕白今天心情不错，并没有理会meimei的挑衅，目光停留在礼服上，又拿出手机给周若涤发消息，问她睡醒了没有。

    “你说你这么花心的人，就为了这么个人从良。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我最近都不敢见朋友，大家伙儿在背后都在笑你。”梁誉冷哼一声。

    梁慕白继续拿着手机打字，悠悠道：“那又如何，那些人不过都在嫉妒我而已，因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越是蛐蛐我，就越能证明我过去有像花一样美丽的心。”

    梁誉目前的心情难以言喻，她脑子里闪过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但是嘴上还是骂他傻逼。

    “我错了，我不该用偏见的眼光看周若涤。我现在觉得周若涤是花，你是屎，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要不万圣节就把自己cos成大便吧，我觉得很符合你现在的样子。”

    此时谢锐已经把针线拿来，梁慕白把碟子推出去，漫不经心的说：“这些都赏你了。”

    谢锐接了过来，一脸欲哭无泪，他最近看到生蚝也想吐。

    于是乎病房里的一男一女，一个正在咀嚼生蚝，另一个抱着手臂看梁慕白用极其笨拙的手法戳来戳去。

    “我简直是个天才，这根本一点都不难。”

    “小誉，你说你嫂子会喜欢吗？”

    “你说我是今天就给她，还是万圣夜给她？你嫂子行程太满了，都没空回我微信，最近也不来看我，我老是找不到她人。”

    梁誉拧着眉，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话，看着梁慕白继续绣着，丝线慢慢勾勒出一只小狗的轮廓，在蔷薇花边上。

    梁誉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老说真爱真爱的，那么请问，你知道你女朋友什么血型什么星座什么MBTI吗？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最爱吃的水果是什么？最喜欢看什么电影？”

    梁慕白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做的这些事除了自我感动以外，根本没人会觉得浪漫。”

    “日久生情你懂么？你倒是很了解你的卿辰哥，结果人家根本不care你。”

    见梁誉鼓起脸不说话，他继续说：“怎么，戳到你痛处了吗？你赖在这里死活不走，难道不是想继续争取？你还好意思取笑我，你离开沈卿辰还活的下去吗？”

    梁誉猛的吸了口气，扬起下巴：“哈！活得不知道有多精彩！我将会活出自我，活得漂亮，虽然我本身就很漂亮！不要拿我和你这坨屎相提并论！”说完她转身就离开病房。

    梁慕白继续绣着那只小狗。耳朵的形状不太对，但他没拆线。针脚很密，一针接着一针。

    谢锐犹豫着开口，“白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梁慕白没说话。他换了一根红线，对着光看了看，颜色很正，他要用这个颜色绣周若涤的英文名。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若涤的场景。在学校大礼堂里，她站在台阶上，微微低着头，带着一种清冷的距离感，身边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他们说全校第二名是个卖鱼人家的孩子。她当时是什么表情？他努力回想着，只记得自己当时也是嘲笑她的其中之人。

    针尖刺破缎面。第一个字母是R。

    谢锐开始收拾桌上的生蚝壳。贝壳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常穿的颜色？除了校服，好像总是穿浅色。白色，或是米色？不对，她最近常穿蓝色的毛衣。是浅蓝还是深蓝？

    第二个字母是O。线有点打结，他小心地解开。

    水果呢？他给她买过草莓，她吃了。买过芒果，她也吃了。但从来没听她说过最喜欢什么，她似乎并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

    谢锐擦完桌子，站在一旁。他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嘴。

    梁慕白绣到第三个字母，S。这个字母的弧度很难把握，他拆了两次。

    电影……他们最近在病房里，看得最多的就是成人频道，她说那个男主看起来蛮清秀的，他一气之下就关掉了电影。

    第四个字母是A。线用完了，他又重新穿针。

    穿到第三次才成功。谢锐默默递来另一卷线。

    最后一个字母。他把针扎下去，动作很慢。线在缎面上拉出细小的褶皱。

    绣完了。他举起礼服对着光看。字母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来是ROSA。

    是她的英文名。

    他把礼服轻轻放回床上，抚平上面的褶皱。手指在那排字母上停留了片刻。感觉眼睛快瞎了，但还要绣自己的英文名。

    谢锐终于忍不住开口：“白哥，嫂子这两天没来肯定有事，她毕竟除了上课还要直播，精力顾不过来，我昨天还看她去药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