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争吵
第一次争吵
一门之隔，周若涤却感受到了无力和压抑。 她忽然想离开这里，她跑过柔软的地毯，步伐踉跄。 突然，她和人迎面撞上，有力的胸膛如一堵墙，她被撞得一个趔趄，手掌在地上磋磨出细微的疼。 “跑什么？”一道低醇的声音落于头顶。 周若涤的脑子猛然撞清醒。她忽然一把抓住沈斯珩的手腕，用力将他拽离了这里。 沈斯珩眉心微皱，却也没挣开，任由她牵着。 她推开一扇无人使用的包厢门，将他拉了进去，随即反手将门锁上。 “你身上怎么还是湿的？” “别管衣服，你听我说！”她打断他。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昏暗笼罩，只有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光，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周若涤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抬起头，在昏暗中盯住沈斯珩那双沉静的眼。 她问：“是你安排沉星进C班，对不对？” 沈斯珩没回答，而是俯下身，双手落在她肩上。那一瞬，淡淡的木质香气包围着她。 他的沉默，在周若涤看来，无异于一种默认。 她又问道：“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替我出气吗？” “不是。”沈斯珩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如颗粒摩挲过周若涤的耳朵。 “做错事的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她品行不端，不配留在精英班，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周若涤唇角轻轻颤动，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是欺负过我，我也很讨厌她。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报复她。进什么班级，靠的应该是成绩，是努力。而不是你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一个人的处境！” “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你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她指向门外，尽管那扇门隔绝了视线，但刚才那一幕已深深烙在她脑海里，“为了离开C班，她要去……要去对着一个老男人卖笑，出卖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后果？” 沈斯珩的眉头蹙了一下，指腹触上她的唇，仿佛只把她的话当成小孩子闹脾气。 周若涤不敢动了，任由他温热的指腹抹过她的唇角，抹完，她耳根子也红透了。 沈斯珩满意的弯了下唇：“她选择用何种方式改变处境，是她自己的决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这个选择是你逼她的。”周若涤道，“你高高在上地挥动你的权杖，看着她为了生存挣扎，堕落，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她活该？沈老师，你这和那些霸凌者有什么区别？” 周若涤看着他漆黑冷淡的眼眸，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仰望的人，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斯珩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才轻叹一声。 “原来我让你压力这么大么。”他顿了顿，嗓音微沉地再次开口。 “阿蔷，你从今天见到我，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你说不希望我讨厌你，可我怎么觉得……”他微微俯身，目光锁住她盈满泪光的眼睛，“你开始要讨厌我了呢？” 周若涤脑子像灌了浆糊，一股热流晕晕地冲上头顶，连指尖都泛起酸麻的无力感。 她看不懂他。完全看不懂。 前一秒可以理智地陈述如何将人逼入绝境，后一秒又能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唤她的小名，搅乱她所有的心神。 “我没有要讨厌你……”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虚弱不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她讨厌这种无法掌控情绪的状态，讨厌自己明明在愤怒，却依旧会因为他的举动，他的语气而方寸大乱，更讨厌在他面前总是狼狈的自己。 “我只是……只是不认同你的做法。”她偏过头，避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你不会明白的。” “我明白你想要公平。”沈斯珩的声音笃定，“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有时候并不建立在纯粹的公平之上。我只不过用了更有效率的方式，让该受到惩戒的人付出代价。” 周若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所以沉星的尊严，她可能被毁掉的人生，在你眼里，只是追求效率过程中可以忽略的代价吗？” 沈斯珩将手放了下来，直起身子，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漆黑的眼眸里，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我尊重你的看法。” 这样的姿态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周若涤感到窒息。她看着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送你回学校吧。”他淡淡地说。 “我自己回。”她咬着唇回应。 沈斯珩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guntang的脸上。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疾走，直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才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路边冰凉的栏杆喘息。抬起头，夜空中的月亮异常皎洁，清冷的光辉洒下来，照得她无所遁形。 周若涤站住了脚，心里是一片空茫的惘然。忍不住回头望去，那家店隐匿在巷弄深处，早已看不见轮廓，只有暖黄的灯光在远处晕开一小团模糊的光晕。 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guntang的眼泪滑落，顺着脸颊流下，被夜风一吹，更是冰凉的，直凉到心窝里去。她抬起手背，有些粗暴地揩去泪痕。 然后，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不远处亮着灯牌的公交车站。夜班公交车向她驶来，她投币上车，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