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有了一座山
如你所见有了一座山
被她摘下来的花朵从花蕊中往外散发微光,银河一样的金色粒子飘出来,慢慢往屋外,往森林中飞去,柏诗好奇:“这是什么?” 恩伯忽却答非所问:“喜欢这地方吗?”他和她一起透过被砸成断壁残垣的废墟缺口往外看,这里的动静不小,按理说动物趋利避害的天性会使它们飞速远离,但一团团茂盛的树叶丛不时抖动落下叶子,原本藏在里面的山猿在察觉到柏诗的目光后才瑟瑟探出圆溜溜的脑袋,像是一个信号,围在观前的所有树木上接二连三冒出各种动物。 柏诗甚至看到一头小鹿。 “虽然它折磨人类,但的确把这座山保护得很好,也许是因为称神的自负?”恩伯忽说:“可惜再过不久这里也会变得和周边一样。” 他好像凑近了些,声音传到柏诗耳朵里有些暧昧不明,尾音带着愉悦的沙哑,“你想让它保持现状吗?” “想,”柏诗一点也不犹豫,这的确是她此刻迫切的愿望,但回答只是回答,并不代表她会为了达成愿望失去底线,她打着商量的语气问他:“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恩伯忽:“……” 恩伯忽叹了口气:“我给了你这么多,你还是把我当成外人啊。” 好强,明天单吃峡间吧 柏诗摇头:“那倒不是,”她意识到恩伯忽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不见花和我提过‘许愿’的规则,愿望需要等价交换,我以为连你们也要遵守,难道不是吗?” 如果不是,那岂不是神偏爱谁就能将所有都赐福给一个人,不需要 代价的力量真的不会打破世界平衡吗? “不是。” 脑子里的声音回答她:“你和我之间有一层链接,祂会直接把你当成我,我给你的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这代价全部由我承担。” 顿了会,他突然笑了下:“这就是‘误会’吗?很新奇的体验,难怪你不愿意让我再读你的心。”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会代替原来那家伙和你一起庇护这里,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这座山从今往后就属于你了。” 一阵清风吹来,像一只温柔的手将柏诗往院子里推,“和你聊得非常开心,我们以后还能这样聊天吗?你该进去看看那两个人了,再打通讯给那只螳螂,让他信得过的人把你们接回去,对你来说他暂时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柏诗唔了一声:“如果只是聊聊天,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谢谢你。”额头似乎被人轻轻吻了一下,柏诗进了院子,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散在地上,她先跑去看了不见花的情况,伪神消失后那些藤蔓也变成了灰烬,但被吃掉的东西却再回不来,他右边的眼睛和别空山一样深陷进去,黑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好在还有一口气。 另一边的别空山比他好点,原本就没有眼睛,身上满是细密的伤痕,但她伸手触碰他的躯干,却感到空壳一样的轻薄。 恩伯忽漠然解释:“他的内脏都被吃空了。” 柏诗伸手去摸他的心脏,只感到微弱的搏动,恩伯忽又说:“不过心脏还在。” “你该打通讯了。”他催促道,柏诗拿出终端,这回终于连上了网,抖着手找到蒋兰絮,拨过去,没一会被接通,全息图景将周围所有画面都涵盖进去,蒋兰絮端着奶茶,看起来刚喝一口,见此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发生什么了?!” 柏诗刚要开口解释,脑子里恩伯忽遗憾的声音响起:“时间到了,我得走了……抱歉,等不到你被接回去的时候了。” 他的撤离如同一场春雨过后的野草,来的时候未曾察觉,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柏诗愣了一下,原本想和他说声再见,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在脚踝炸开,没了半神作弊一样的庇护,身体迟来的重伤使她痛不欲生,直接昏死过去。 终端掉落下去,最后一秒的画面蒋兰絮摔了杯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扭曲着脸喊什么,但柏诗已经听不到了。 她一歪身体,重重砸在别空山身上。 —— 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使柏诗不由自主皱了皱鼻子,意识渐渐苏醒,眉毛微微皱起,耳边有人惊呼:“醒了!她醒了!” 噪音加快了她清醒的速度,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白炽灯有些刺眼,她又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一双手凑过来替她捂住眼皮,过一会被她颤抖的睫毛挠了挠手心才松开,一睁眼,果不其然坐在旁边的是蒋兰絮。 他脸上没再带着那副游刃有余的微笑,抿着唇,对她不再和善,刚刚吵嚷的是人应该这里的医生,穿着白褂站在蒋兰絮身后,戴着眼镜,头顶秃秃的,一看就很权威。 “我就说柏小姐的伤没什么大事,”见她清醒医生没了压力真心实意地笑眯了眼,“身体各处有些皮外伤,这几天就能好,不过脚上的骨折得静养。” “正好打了石膏,柏小姐,这一个月可都不能再用右腿了。” 柏诗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医生看了看蒋兰絮,立即告辞,他出去后蒋兰絮仍旧没说话,看上去真的动了怒。 柏诗转着眼珠没找到兰花,只好问他:“别空山和不见花怎么样了?” 蒋兰絮抱着胸,俯视着她,眼睛有一瞬间似乎收缩成竖瞳,上半部分被眼睑遮住,这种冷漠的审视她不是第一次见,上次是在和猎犬队出塔前夕,那时候他像个致力于拆散她和杨子午的恶婆婆,在自己反抗他的安排时露出同样的真面目。 沉浸式的表演和瞬间的脱离,柏诗总算看明白一点蒋兰絮,诚然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和的长辈模样,像是为她好做了很多,但其实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看她只像个令他感兴趣的宠物。 柏诗毫不心虚地迎上他的视线,目光比他还要强硬,颇有分理不直气也壮的无赖,蒋兰絮被她这么看着反倒没了一开始的气恼,只是说话还阴阳怪气:“你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人呢?” “兰花把你们带回来之后没锁住消息,虽然只是两个编外人员,但也算给了里昂发难的机会,那两个人还在监护室里生死不知,现在只有你醒了,所有的压力就会全部倾泻到你身上。” “你不关心自己,管那两个废物做什么?是他们没护住你,自己也没用,才会伤成那样,”蒋兰絮冷漠地说:“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半月那座山传回来的数值远远达不到警戒的地步,里昂让你去那只是为了打发你,顺带拉底你进入白塔的等级。” 柏诗放在被子里的手无力地握了握:“能活吗?” 蒋兰絮知道她在说谁,但吞了一口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憋屈感,过了一会把那口气消化下去才说:“死不了,埃蒙德正好赞助他们装些机械义体给他打广告。” 柏诗松了口气,“……我们遇见了一种自称神的东西。” 蒋兰絮瞳孔微睁,这点异样很快被他压下去,柏诗并没有发现,但再多的她也不打算说了,这东西跟别空山他们师门联系紧密,光靠她说是说不清的,她也不知道别空山会不会说实话,“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你们还是等人醒了问他们吧。” 蒋兰絮拨了下头发,从桌子上拿了个水果开始削皮,他垂眸的时候白光从上面打下来,点亮了阴柔的五官,于是那种蛇一样歹毒的锋利被藏下去,又变得有了贤夫良父的气质,他慢悠悠开口:“我倒是愿意相信你,”说完停顿一会,没看见柏诗感激的眼神,微微叹气,想领养小猫怎么这么难,“但是赫米尔,里昂和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一定不会信你。” “你还没醒的时候拦下他们很容易,现在你醒了,我也没理由再拦着他们,他们虽然不会把你当犯人审,但态度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好。” 柏诗皱眉:“我不想见他们。” 蒋兰絮这才露出点笑,“我当然有办法。”他见柏诗的眼睛终于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把那颗她不认识的水果掰下来一点果rou,软的,汁水丰富,送到柏诗唇边,等她张口,她想伸手自己去拿,胳膊没力气,蒋兰絮也不愿意,只能微微张开一点唇缝,蒋兰絮拿着那块果rou送进去,因为缝隙太小,沿途汁水被夹出,顺着唇rou淌下来,蒋兰絮一点也不嫌弃,用指腹不断帮忙擦拭被打湿下巴,力度轻柔,人也温柔。 他在柏诗顺着他的时候总是最好说话,“我打算把你接到我家里去,你在医院谁都能过来找你,回酒店也是,只有到我家,才有拒绝探视的权利。” —— 蒋兰絮离开给柏诗办出院手续,出门的步伐轻盈到几乎跳跃,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行动也很快,兰花能拦住里昂,但拦不了多久,他要在里昂回神前把柏诗带走。 柏诗原本不太想答应他,蒋兰絮一看就别有所图,但恩伯忽突然出声,让她说好,“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门被关上后病房只剩下柏诗一个人,她望着天花板走神,脑子却在和恩伯忽聊天,“是什么?” 恩伯忽摇头:“不清楚,”他隔着重叠的空间轻抚柏诗的脚踝,原本可以用神力直接替她修复,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途柏诗的身体突然开始排斥,天枢塔也不是没有强力修复药剂,医生检查完后却说柏诗的身体太脆弱,接受不了这种补药,最后只能选择保守治疗,“他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不用太排斥他。” “他对你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