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她整个人都好了
【39】她整个人都好了
殷璃听完丽莎的故事,久久无法回神。 「我跟妳说这些,不是要请求原谅……那些原本也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丽莎缓缓说着,目光还是望着那些珊瑚槿,即便现在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只是希望妳知道,我期盼火族和闇族再也不会发生冲突,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如此……这是我作为焰帝国皇储的愿望。」 这句话几乎算是很重的承诺,以殷璃的身分来说,似乎该回应些什么。 她想了很久,最后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格评价数年前那场悲剧,更没有立场代表闇族人发言。 殷璃比谁都要明白,她在火族里看到、听到的一切,肯定都是被有意安排的,但她并没有受到cao弄的愤怒,也没有感觉到里面任何一丝恶意。 她不觉得丽莎在作戏,但也无从证实她所说的一切。可是某些时候,真相也不重要,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真相。 人到最后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选择现在要相信什么而已。 「我承认,自从来到皇宫之后,我对火族人的印象确实有极大改观。」 殷璃跟丽莎一样望向漆黑的花丛,在她的目光下,一颗火球在半空浮现,照亮数朵怒放的珊瑚槿。 「火族里有像上次那样绑架我的恶徒,也有艾森特这种笨拙古板的人,还有像妳一样,感觉跟我没什么不同的女孩子……而我想在闇族当中,也同样都有各种不同的人。」 在火光下,焰色的珊瑚槿似乎更加鲜红,像一朵朵盛开的血花。 「我不知道,这份信念会为妳带来什么样的未来……但我认同妳的愿望,并衷心期望它能实现。」 漂浮在空中的火球照亮了丽莎半边脸颊,她神情坚毅,在火光下闪烁的碧绿瞳孔却像含着泪。 但她终究没有哭,也不可能哭,毕竟她是焰帝国的公主,更是一国的皇储。 丽莎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来,朝她正式而凝重地一礼,之后一个人慢慢走向花园深处。 她把火球留在原地,独自走进广阔的黑暗中。 看着她心事重重的背影逐渐隐没,殷璃不由得想着──丽莎看着她应该是不会想吐的吧?这样的话,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主动提起跟她交个朋友吧。 如果有了个火族人、有了个闇族人的朋友…… 一切看上去,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跟丽莎的这番谈话,虽然是没让殷璃当晚失眠,但也让她一直记挂到隔天。 等殷璃用完早餐,伊瑟准时出现,对方只瞄了她一眼,就扔出个肯定句。 「妳心里有事。」 殷璃下意识摸了摸脸,想着她大概就是把想法都写在脸上的那种人,根本不演,也不会演。 她已经沉淀了一个晚上,但还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昨天你离开后,我跟丽莎聊了不少事情……算是感触良多。」 殷璃是在卧房里等他的,此时坐在床上,于是伊瑟拉开她面前的一张椅子,也跟着坐下。 「丽莎公主,焰帝国皇储。妳们两人会深入聊到的共同话题,除了艾森特之外,大概就是种族议题了吧。」 ……要不要这么准啊? 如果不是相信伊瑟的人品,殷璃都快怀疑他用了能读取人思考的法术。 但伊瑟就那样坦坦荡荡地坐在她面前,银灰色的瞳孔淡然清澈,让他有时看上去就像透明的。 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彷彿就只是看到自己,而他开口的声音,一如往常沉稳,淡漠而不疏离。 「妳们昨天讨论的东西,让妳很烦恼?」 「我……不知道。丽莎提到的一些事情让我很在意,那些事似乎跟我有关,但仔细想想,感觉又好像非常遥远。」 伊瑟望着她好一会,像在试图理解,殷璃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那些感受。 「养好身体之后,也许妳可以试着寻找一些和世界连结的方法……结契者的身分是有些不自由,但我们不是囚犯,不需要与外界隔绝。」 殷璃听着有些意动,但她现在也越来越清楚自己的身分定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口头说说那样简单。 想想不久前她还在水族悠闲地度假,谁知道只是和苍滺吃顿饭,转头就被绑架,还差点丢掉小命。 她平常不怎么想这些,但稍微仔细思考下去,越想越头痛,还开始自己吓自己。 「……你能不能老实跟我说,我在外面晃到底安不安全?」 「妳在武力方面没有自保能力,所以不能单独出门,但合理保障安全的方式有很多,这也不能成为把妳关起来的藉口。」 殷璃愣了愣,一时没反应到谁要关她,一会后才想起来,她在这姑且算是有上面的人──也就是闇族顶头大佬,她那从没见过面的所谓亲哥。 外面的人都把闇魁传得神神乎乎,殷璃也不晓得,自己该对这位兄长抱持什么态度才对。 「我到处乱跑……会让他很困扰吗?」 伊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拣选用词。 「与其说困扰,不如说上次那场意外让他……吓得不轻?原本以为好好保护在羽翼之下的事物,却瞬间就被人夺走,差点摔得粉碎。」 伊瑟认真说出的这番话,殷璃实在没法套在她那位便宜哥哥身上。毕竟在旁人口中,闇魁是神祕而强大的存在,已经不是立于顶层,而是整个人类世界的顶端,世界上谁都无法奈何的存在。 殷璃眨眨眼睛,觉得她那位老哥的形象越来越扑朔迷离,她到现在都没能有个具体的概念。 「大家都说他是七族之中力量最强的人……这样的人,也会感到害怕吗?」 伊瑟毫无迟疑地点头。 「再强大的力量,也抵不住想守护之物的脆弱。」 殷璃反复咀嚼这句话,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抓住。 她在这个地方逐渐开始找到自己的定位,但依然十分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想守护什么东西。 最后她看向伊瑟,想知道他怎么解这道题。 「那你呢?你想守护的东西,也很脆弱吗?」 伊瑟望着她,慢慢闭上眼,一会后又睁开。 「有时候我觉得它很脆弱,有时又觉得它无比坚强。」 ……哇,还真是哲学。 看来,人生到处是悖论,在没遇到之前,还是不要烦恼那么多吧。 殷璃非常佛系地想着,下秒决定把烦心事都扔到脑后,眼前一堆具体事情都没解决完,干麻要给自己找那些抽象问题。 只是把目光转到具体事情上后,当她再看向伊瑟时,没来由地就红了脸庞。 她在心里反复念着平常心平常心……结果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伊瑟应该察觉了她的异样,但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到床畔。 「可以坐妳旁边吗?」 殷璃点头,就是头点得有些太用力,看上去十分古怪。 伊瑟脱掉外袍坐了下来,而殷璃低头瞥了一眼,看到两人大腿虽然没有贴在一起,但也只隔着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 坐下来的时候,伊瑟比她高半个头,而且不晓得是不是距离近了,他的睫毛看上去比平时还长。 光族人的脸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杀器,难怪有些聊八卦的书,认真把他们颜值的攻击力拿来评比。 殷璃走神好一会,接着才意识到自己看呆了,连忙把目光转开,随后像是发尾有个结一样,不断拨弄自己的头发。 伊瑟不晓得是不是习惯了这种注视,殷璃甚至觉得,他像在等她看够了才开口。 「老实说,我太不确定妳现在希望我怎么碰妳。」 ──嗯,毕竟少女心是一日三变的嘛,在昨天之前,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殷璃想到『喜欢』两个字,脑袋突然又炸了,莫名其妙把自己搞得晕呼呼的,只感觉到她的嘴巴在张合。 「没、没事……如果是你的话没关係。」 殷璃脑袋一片浑沌,都不晓得自己在讲啥。 「我是说、照以前那样就可以了。」 伊瑟看了她一会,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一会后,他非常平静地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又非常自然地坐回去。 殷璃顿时消去所有杂念,紧张、羞怯、烦恼一扫而空。 她整个人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