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夫弃子的名声可不好听”

    这一年的冬晨，A市火车站的雾还没散，人潮已像涨潮般被拍上月台。拖箱的、抱娃的、呼儿唤女的，嘈嘈切切，热气在冷空里一瞬就白。

    就在这片纷乱里，一对父女慢慢走出。男人肩背挺阔，像一堵挡风的山，军绿行囊压得他肩胛微沉；左手攥一只磨白的小皮箱，右手牵个梳双辫的小姑娘。辫子只用红绳草草一绕，碎发却乖顺地伏在耳后。

    她抬眼，眸子清亮，像雪里跳出的两粒寒星，冷光一闪，便把人隔在千里之外。

    原东没有急着去找人，反而找了家环境不错的招待所将东西安置好了，带着女儿去国营饭店吃饭。

    这片区域都离市纺织厂不远，原东看了眼那个方向，来往多是女同志，穿着也更为洋气和精致。

    程袅袅的母亲就是厂里几十年的职工，现在职位也不低，据说她是想安排程袅袅进去接她的班，但这事儿梦里好像没成，

    应是出了什么意外。

    ……

    如此待了三天，待女儿缓过劲儿了，这天早上，原东拿出套新衣服给孩子换上，收拾整齐，向着纺织厂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家属院，程家。

    “袅袅，早饭给你热在锅里的，今天早点儿起来收拾了，中午要去和何家吃饭呢。”程母嗓音轻柔，难得一早就喊女儿起床。

    她心疼自家娇嫩的宝贝闺女被迫下乡好几年，自程袅袅回来便比从前还要更加疼爱她，只在结婚这事上有些坚持，总想着给女儿早日选个最合适的人长伴一生。

    至于乡下那个，则是能瞒就瞒。抛夫弃子虽不好听，但对程母来说，当然是自家女儿最重要，只要女儿此生过得好，便让一切报应都落在自己身上吧。

    ‘扣扣扣’

    “来了，一大早的，谁呀？”程母提着手提包，正准备穿鞋出门，便听见敲门声。

    “这是……”

    望着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程母傻了眼。

    “伯母，好久不见。”

    ……

    程袅袅正巧穿了衣服出来洗漱，看见母亲呆站在门口，顺势撇了眼是谁。

    突然，看清那人后，她愣在了原地。

    “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在门口。”

    程父拎着报纸从厕所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推了推眼镜，惊讶地问道。

    ……

    胡同里人多眼杂，程母尴尬地应了声，便连忙让人先进门。

    屋内，

    原一一紧贴着爸爸坐在沙发上，她家里没有这样的椅子，坐着好舒服。在看着房子里的装潢，干净整洁，处处搭着优雅的白色蕾丝，女孩儿睁大了眼，悄悄观察着。

    来时爹爹有告诉她，

    她知道，这是mama的家。

    看着女孩与袅袅如出一辙的模样，程母顾不上询问，忙先去拿了些糖果出来，塞进孩子手里。

    看了眼一旁面色冷淡的原东，程母暗自将女儿拉到一旁，隔开了些。

    程父看了眼乖巧吃糖的女孩儿，心中已软了一片，望着那男子这幅模样，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当初让女儿这般孤身回城，他的内心也十分挣扎。

    如今，眼看着这人找来，心知他定有所想法，便主动说道，

    “当初，是我们袅袅做了错事，但你别怪她，是我们做父母的逼她做的决定。”

    说罢，看了看一旁望着自己的小孩，继续说道，

    “如今，你带着孩子千里赶来，我们定然会竭尽所能弥补，若你想将孩子留在这里，我们亦会好生照养，若你不愿……”

    “那抚养费用我们便全权承担。”

    听见这话，程母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反对，但突然低头对上小女孩儿一双圆润的桃花眼，又说不出话了，便只好沉默着。

    听见程父这番言论，原东沉默不语，只望着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缓缓说道，

    “你呢，也是这么想的？”

    程袅袅被那锋利的目光刺痛，偏头躲避，无声回答着。

    心中冷哼，原东收回视线，回视着程父的眼，冷声说道，

    “我们并未正式离婚。”他淡淡说着，看了眼那头的女人，眼中冷意阵阵。

    “如今，我已在A市找好住处，只等着孩子母亲回来。”看着对面温馨的一家三口，原东握着女儿的手，静静说着。

    “毕竟，抛夫弃子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话音落下，像一截冰凌生生卡进程母的喉咙——她之所以火急火燎要给袅袅寻个硬靠山，正是怕哪天旧事被揭开，好有人替她挡住流言蜚语。

    可如今，这人竟带着孩子找了过来……